
图1 《马士达印》

图2 《玄庐》

图3 《自胜者强》

图4 《程大利印》

图5 程大利印边款
■吉林长春 马洪
在当代印坛上,马士达享有大名。据说在江苏南京有这样一种提法:“画有傅抱石,书有林散之,印有马士达。”视马士达为“金陵印坛盟主”,引以为骄傲,足见其艺术地位之高。
马士达(1943—2012),别署玄庐、骥者、老马,祖籍江苏涟水,后移居太仓。上世纪60年代初,其开始自学书法篆刻,因无人点拨,进步缓慢。70年代师从沙曼翁、宋季丁,进入正道,受益颇丰。1983年上海《书法》杂志举办首届篆刻全国征稿评比,马士达以“师竹友石”“宁静”等作品获得一等奖,自始成名。1987年因蒙尉天池的提携,马士达被破格调入南京师范大学美术系任教,在艺术视野上更上一层楼。其生前系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江苏省书协理事、西泠印社社员、沧浪书社社员,著有《篆刻直解》一书。
纵观马士达篆刻的精神来源,有两条路径是较为清晰的,一是对古玺印、古文字的研习,其平生醉心于“印宗秦汉”“印从书出”,长期浸淫于《散氏盘》《秦诏版》《张迁碑》《衡方碑》《石门颂》《西狭颂》等作品荒古悠远的气韵中,并对秦汉古玺印有着深入的探讨。二是以晚清篆刻巨匠吴昌硕、齐白石为标高和楷模的写意作风,彰显出具有极其强烈的突破旧式体系的创新意识。他有印语云:“尼古不化,虽工不贵。”
入古出新,在马士达的篆刻中具有鲜明的呈现,印面图式,别开一格。
马士达执着于雄强写意印风的创作,用刀极为狂野不羁,似乎比吴昌硕、齐白石更加恣肆霸悍(图1、2、3),这在上世纪末的印坛,篆刻审美是超前的,甚至显得较为“另类”。他甚至偏颇地对于写意风格的对立类型——工稳印风,不屑一顾。
我们从他印作的边款中,可以明显感受到马士达不被理解的苦恼和不平之气。譬如他在一方“士达私玺”的边款上谓:“刻印以工整见长者,多流于有手无心,予甚恶之”。他在“性情为本”一印的边款上曰:“所刻乃予为艺之信条也。”在“马士达印”边款曰:“雕饰乃作印之大弊,时人多不知,故大失旨趣。”在“五十尚有惑”边款上曰:“是作神趣迥然,缶翁齐公视之,想必称许。”在“林语堂印”边款曰:“自谓此绝佳之作,鬼神恨我矣。”在“朱湘”边款上刻:“劣石佳制不复疑焉,老马平心而论。”这些印款表露出马士达的审美倾向和充分自信。
马士达不放过在每一方印面上兴风作浪的机会,宁肯斑驳丑陋,亦不要平庸乏味。在马士达的篆刻遗作中,有一方“程大利印”(图4),读来不仅有趣,还可一窥他的创作理念。程大利为人民美术出版社总编辑、著名出版家和画家,是马士达的朋友。此印边款(图5)刻曰:“老马以佳作奉呈大利先生,惜先生藏之不用,宁用他人劣作,令吾喟叹。骥记。”这方“程大利印”,以回文形式布局,印文四字大小不等,“程”与“利”二字为左右结构,且笔画较繁,作对角呼应,以求印面平衡,“大”字用楷书,虽是异类,然并不显突兀。马士达治印,我行我素,他甚至不顾及这是一枚私人名章,而任由其刻刀在印石上尽情发挥,“程”字“口”部完全漫漶成一方白块,而左下边栏大面积的斑驳残破,其视觉意象,着实令人惊骇。程大利藏而不用此印,笔者揣测,在审美上是嫌其丑陋不堪吧。有趣的是,马士达见程大利不用此印,又拿来补刻了上述的印款,可见二人私交甚笃。
马士达的大写意印风创作,具有鲜明的艺术个性,于当代印坛具有创造力度和开拓性意义。印坛对马士达篆刻的评价多是肯定褒奖的,笔者以为石开的评语较为准确到位:“马士达的篆刻,厚实张扬,野气直露,略似京剧花脸。精力弥满,运刀沉雄是其强项,结字变化是其弱项,切刀边款似乎比印文刻得还精彩。”
在艺术认知方面,马士达注重艺术之表现,视作品为思想之张扬、情感之抒发,无形之意蕴与有形之气象的统一。反对惟技惟能、小情小调病态的文人末流习气以及陈陈相因的流派作风。其印作带着一种野逸、野趣,甚至还有野悍之气,稍欠一些精到和意韵。
衡量一位篆刻家是否具有自己独特的结字变化,的确是重要的一项指标,吴昌硕、黄牧甫、齐白石,以及当代的石开、王镛、徐正濂,都有自己非常鲜明的结字法。
马士达在这方面的缺失,便是2008年石开在精选新中国成立后60年最具有代表性的篆刻家25人中,而未选马士达的原因。
据业内知情人士统计,马士达遗留下来的印作有2000余方,这对于一位篆刻名家来说,数量显然偏少。
以吴昌硕、黄牧甫、齐白石为例,他们平生刻印的数量都在一两万方以上,而陈巨来多达4万余方。
马士达刻印不多,与他过早离世有关,大概也与他早年坎坷的生活经历有关。
马士达在当代篆刻史上是站得住脚的,他的印章遗作无疑是一份珍贵的艺术遗产,值得珍重。值此马士达辞世10周年之际,谨以此文纪念这位杰出的篆刻家,金石千秋,先生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