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1 清同治五彩人物茶罐









图2 清末民国“仕女图”瓷器(一组)
■江苏南京 胡剑明
不久前,藏友志峰向笔者展示了一件藏品,清同治五彩人物茶罐(图1),口径10、高8厘米。这种瓷罐原本应该有盖,缺盖即为残件。藏友叶伯瑜看了瓷罐上的瓷画后认为:画面上的是母子俩,人物形象生动,母亲双手托乳,淘气的小儿侧身探手抚之,甚是有趣,可以叫“小儿恋乳图”。这种以线勾为主的五彩瓷画,过去在民窑器物中较为常见,它呈现的是传统民俗文化。
人不能违背天道常理。叶伯瑜说,“小孩子是恋母乳的,是常要摸的,就是这样。这是太正常不过的了,人人幼时都摸过!这丰硕之乳,所以才喂养出这肥头大耳的儿子。民国时期,有人写过文章,提倡胸大的女人可以强壮民族。胸不大,奶水少,子嗣不旺,国家如何强盛?这是人之常理。人怎么能违背常理呢?现在也一样,养个孩子,如果母亲胸小,没奶水,就得买奶粉,价格贵不说,且也不安全。母乳是经过母亲身体过滤过的幼儿食物,非常安全。”
然而,我们在收藏品市场上,经常看到清末民国“仕女图”的器物(图2)。这个时期的“仕女画”是以中国封建社会中上层妇女生活为题材的图画。大多是描绘旧时大家闺秀安闲舒适的生活环境,所绘仕女人物,都是“瘦”型的平胸细腰的“窈窕淑女”,可见,当时人们是以胸小为美,推崇“S曲线”曼妙身姿的。
旧籍《瓷画述》上说,明清时期,是仕女图的发展时期。明代早期由于当时青花原料的限制,仕女图并不多见。明中期的仕女图多反映贵族妇女的生活,虽然为数不多,却对后来仕女图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如成化朝仕女虽不甚精细,但颇有古意。明晚期仕女图大量出现,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社会生活的现状。清代仕女图尤为盛行,但历朝风格各不相同,如顺治仕女的衣带飘然,康熙仕女的妙笔传神,乾隆仕女的精细写照,无不具有独特的时代特色。
这让我想到,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国人中一股穿衣风尚在妇女界蔓延开来。在这股浪潮里,女士们一改紧身背心遮住胸乳的保守模式,更多的女人开始摒弃肚兜,选用乳罩,甚至有些名人尝试了当时看来极为大胆的泳装。即清转民国时期,在西风东渐的背景下,服饰时尚发生着巨大变迁,天乳运动在全国各地如火如荼地进行。天乳运动顾名思义就是解放乳房的运动。这与清朝末年的天足运动一样,其背后的逻辑是解放女性身体,这种解放与改造,质疑声很大,力度也很大。
《诗经》里写美女“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洛神赋里写“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把眉毛脖子手指都描述了个遍,就是不写女性的胸部,这可不是古人含蓄,而是中国古典审美以小胸为美,甚至,很多时候胸部压根儿不是一个审美项。
红楼梦里写尤三姐“葱绿抹胸,一痕雪脯”,也就是古人称之的“丁香乳”,所以古代的女子不但不隆胸,反而要束胸。其实,这种审美是对女性的另一种压迫,使得女性不得不用布帛去束缚自己的第二性征。
旧时社会,对女性的控制很严,又要束胸,又要缠足,似乎好看的女孩子,三寸金莲和丁香乳必是标配,这种封建审美是完全畸形的。细观民国初年“上海十大美人”照片,清一色的平胸,胸部被绷得紧紧的“小马甲”所覆盖。妇女中流行的乳罩等暴露服饰,在很多人眼中,穿戴这种衣服似乎是道德沦丧的表现。当时,江苏、上海政府以及租界当局,堂而皇之地出面禁止。根据规定,凡女子穿着裸露,都有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旧时学者胡适,曾在中西女塾毕业典礼的演讲中提出著名的“大奶奶主义”,号召女性作为母亲,必须有健康丰满的“大奶奶”,才能哺育出体格强健的后代,民族才有希望。
天乳运动,打破男权社会畸形审美的一大进步。仅七年之后,政府一改反对态度,转而支持女性解放乳房,并对束着胸的女子要进行罚款。广东省政府规定“限三个月内,所有全省女子,一律禁止束胸……倘逾限仍有束胸,一经查确,即处以五十元以上之罚金……”到了1928年,内政部也通令全国,严禁妇女束胸。这个时期,一些新潮女子开始放开束缚胸部的白布,不穿内衣,让女子乳房自由呼吸,自主生长。
在一批仁人志士的呼吁下,天乳运动逐步上升为民族解放的高度。乳房解放的舆论引导者张竞生这样说道:“束胸使女子美德性征不能表现出来,胸平扁如男子,不但自己不美,而且使社会失了多少兴趣。”文化人胡适也曾说,女性作为母亲,必须有健康丰满的“大奶奶”,才能哺育出体格强健的后代,民族才有希望。
藏友志峰告诉我,到了上世纪30年代,风气呈现出更加开放的势头。在上海、广州等比较开放的城市,越来越多的女子改变传统女装胸的造型,开始试穿乳罩,并追求以“露、透、瘦”为特征的现代女装。其中,不乏一些名人。蜚声影坛的阮玲玉最早带上“义乳”,她的旗袍照造型丰姿绰约,风情万种,成为那个时代的经典一瞥。有“美人鱼”之誉的杨秀琼也曾大胆穿着泳装,登上当时的《中华》杂志。不仅如此,影星徐来、名媛洪筠、飞行家李霞卿等也都身体力行,以各种形式引领着那个时代的潮流。
总之,清代至民国,关于仕女人物瓷画,虽有不同的观点、说法和故事,但它们都被民俗工艺所体现,都是以线为造型基础,以点、面形成体积为造型,因此用笔是骨干,用釉为彩是从属。正如南齐谢赫的《六法论》所言,将用笔的“骨法”居于第二位,对瓷画工匠而言,用笔在画里也是非常重要的。
譬如:勾仕女的头发、面部及手的线,不但要特别细,而且还要比较淡;画衣服的衬衣和土裙也要用淡墨,但领边、大带、小带、土裙或深色的衣衫,都要用浓墨勾出。用笔在中国绘画里起骨干作用,它是形成以线为造型基础的唯一手段,绘在瓷器上,更是要求在笔法上尤为强烈、活跃的线条,否则难以体现五彩瓷的特色。所以仕女瓷画的用笔,既要有粗有细,也要有墨色浓淡的区别。
这些瓷画艺人的绝活儿,这些与风尚有关的知识点,反映着时代的变迁与进步,当是我们今天的收藏爱好者应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