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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以后

●陈丽桔

“婴子,过完这个年,你就多一岁,长大了!”母亲说这话时,手里正忙着绑除尘用的大竹叶扫把,她停了一下手中的活儿,抬头看了我一眼,柔和的眼神显得格外明亮。母亲的话让我喜滋滋的,我踮起脚尖,想象着自己长高的样子。

过年,意味着有新衣服穿,有压岁钱花……但这些对我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我不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孩,从来就没有在乎过自己穿得漂不漂亮;我也不是个爱财的孩子,每年的压岁钱我都拿给母亲去补贴家用。

我最在乎的,是过年能长大,这个愿望连做梦时都在想着哩!我希望自己能快点儿长大,而不只是个瘦弱的小屁孩,像菜园里那株营养不良的小菜苗,纤细得连一只小虫子经过都会被碰得东倒西歪。

只要我长大了,长得跟妈妈一样高,壮得像我家那头会犁田的小黄牛,我就不用担心旱天时,到田里浇灌庄稼会受到别人挤兑,分不到水,让我家的田干裂得像龟壳,让稻苗们渴得奄奄一息。放牛时,我也不用害怕会受到调皮的大哥哥大姐姐捉弄,吓唬我这,吓唬我那,让我每次都忍不住偷偷哭鼻子;母亲挑重担子时,我就可以轻松地接过来,很自豪地说:“妈,我长大了,让我来吧!”

等过了年,我想自己应该会像门前那些春笋,一夜之间就呼呼地破土而出,一大截一大截疯长。这可真是件令人欣喜若狂的事!这几天,宁静的村子逐渐热闹起来,空气里到处弥漫着年味。

到外地读书的大哥哥大姐姐放假了,他们背回鼓鼓的书包,看上去和我一样高兴;跟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远方城市的趣闻:那里的房子像火柴盒,一幢幢比后山上的树还多还高;那里学校的图书馆很大很大,里面的书多得让人一辈子也看不完,等等。

到外省挣钱的叔伯姆婶们,也都提着大包小包,陆陆续续地赶回来。他们有出去三五年的,也有出去一年半载的,在年的召唤下,像候鸟,从四面八方纷纷飞回来。我发现离开家乡越久的人,带回的东西也越多,花花绿绿的糖果在村子里是买不到的。

他们衣着光鲜,像村头的金大叔,西装革履,黑皮鞋亮锃锃,外加一条鲜艳的红领带,头发上还喷着厚厚的“摩丝”,把满头黑发整得硬邦邦的,根根闪亮光。用堂姐的话,“那头发梳得连虱子站在上面,都会滑下来摔死哩!”

打心底里,我是羡慕他们的。等过了年,我长大了,也要像他们那样,飞出这个僻静的村庄,去见识山外面的世界,看看那里到底有多好玩。

我心急火燎地期待着年的到来,恨不得用家里那根长长的牛缰绳,像拽牛一样,把年使劲儿拽啊拽,拽到跟前才好哩。因为,母亲说,过年了,我就能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