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俊良
假期在老房子里找东西,抬头看见挂在墙上的一个锈迹斑斑的物件,我小心翼翼地把它取下来,擦拭干净,原来,这是一个犁铧。
这个犁铧把我的思绪拉回了过去的岁月。还在生产队记工分的时候,父亲做着赶牲口犁地耙地的活,我从此与犁铧有了缘分。
父亲去犁地的时候,我就会在放学后跟在父亲的后面看犁地,看着新翻出来的铧印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来的星星点点的光,闻着从犁铧下散发出来的泥土气息,我会有一种莫名的喜悦。
犁铧也可以犁出一个快乐的世界。在犁铧下翻出来未收净的红薯、花生,地老鼠存放的豆子,带着泥土气息散发甜味的茅根,蜷缩着身子的蝉蜕,这些天赐之物吃起来会有一种特殊的情感。有时候还会捡到爷爷的爷爷遗留的盆盆罐罐、烟缸砚台,那可是宝贝,到家里大可以炫耀一番的。
犁地的时候,遇到砖头瓦块会损坏犁尖,父亲就会让我把这些捣乱的砖瓦送到地头的沟渠边,等父亲心疼地用手指仔细查看犁铧,把犁铧擦拭干净后,继续犁地。当时父亲正值壮年,身体状况尚好,有时父亲心情好,还会亮亮嗓门,唱几句地方戏,如豫剧或大平调。我不太懂戏,也就是看看热闹。不过从父亲的快乐表情中,能看出父亲的乐观与幸福。
我上初中时,我家分了十多亩地,父亲年岁渐老,力气已不如从前。父亲克服困难,东挪西借,从集上买了一头瘦弱老牛,买了犁耙、耧砘等农具,和一个兄家搭伙耕种。
我趁父亲休息时,也想赶着牲口犁几遭,父亲也不制止,犁到地头往回看,发现我犁过的铧印弯弯曲曲像牛腿,高高低低像沙丘,父亲也不批评我,只是笑笑,让我犁地时要看远方,“不要只看眼前,看得越远,走得越直”“手要扶稳犁把,用劲均匀,就不会高高低低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学东西要坚持,不能过于急躁”……父亲的这些话,不仅教会了我如何做事,更教会我如何做人。
大学毕业后,父亲也老了,父亲和四弟一家共同生活,农具现代化了,我家买了一台拖拉机,犁铧也和父亲的眼睛和手脚一样在春花秋月的交替中老去。父亲不忍心犁铧当废铁卖掉,就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窗台上。空闲了,父亲就弓着腰把它擦拭擦拭,很长时间,犁铧一直保持锃亮锃亮的状态。
犁铧为我家带来了黄灿灿的玉米和红彤彤的高粱,带来了清脆多汁的蔬菜和甘甜可口的水果,带来了口中食,带来了身上衣。我们在犁铧的耕作下成长、老去。
现在,犁铧已退出历史舞台,牛马也无奈地远离生活,而父亲站在夕阳下,弓着背扶犁耕作的那一幕,成了驻留在我梦中的图画,成了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