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冰

记忆中的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公家度过的。外婆去世得早，外公独自守着院子。虽然一个人住，但外公种菜养花，将院子收拾得井井有条。

我们兄弟姐妹多，外公担心我们饿肚子，所以总会多种些瓜果蔬菜。夏天温度高，瓜苗长得快，尤其是几场雨过后，院子里就愈发茂盛起来。我们都爱往瓜地里跑，撩撩叶子，摸摸瓜蔓，盼着它们快快长大。外公在一旁一边清除杂草，一边笑着说：“太着急了，瓜就不甜了，慢慢长大的瓜才最甜。”小妹妹听了外公的话，马上改口说：“那就快点慢慢地长吧！”逗得外公哈哈大笑。

晚饭过后，散步回来的外公拎着西瓜推开院门。我们赶紧上前，簇拥着他来到水井边。外公小心地将西瓜放到水池里，我们迫不及待地压起水。清亮的水花从水井的铁桶中跳了出来，傍晚的夕阳将好看的颜色涂满了水花，它们欢乐地升起又干脆地落下。在这种迷离而柔和的光线中，我们笑盈盈地望着外公。

洗好的西瓜被外公切成两半，一半今天吃，另一半明天吃。我们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西瓜汁顺着下巴淌到了衣服上。外公嘱咐我们：“慢点吃，慢点吃，吃太快是品不出味道的。”但他的话对我们并不起作用，我们反而吃得更快了。还剩下一两块西瓜，但我们都吃不动了，等我们满足地散去后，外公才拿起剩下的西瓜，一边吃，一边赞叹“真甜”。

洗漱完毕后，我们躺在院子里的凉床上，催外公给我们讲故事。夏天的晚风格外醉人，我们摇着蒲扇驱赶着蚊虫，一边听外公讲着从来没听过的故事，一边追寻着天上的流星。偶尔看到一颗星星从天空划落，便发出一阵欢呼声。外公停下正在讲的故事，抬头望着天，眼睛里像闪烁着星光。可能那一刻，他想外婆了。

等故事都讲完一遍，夜也就没那么燥热了。我们纷纷进屋，将自己关进蚊帐里，倒头便睡，做一个西瓜一样甜的梦。

第二天醒来，我们又迫切地跑到院子里，看看那瓜是不是又长大了一圈，西红柿的绿果有没有变红。时间虽然过去了一夜，但外公家的夏天仿佛一直停留。蔬菜的叶片上挂着晶莹的露水，外公正俯身在晨雾之中摘取今日的餐食，院子里的一切看上去都和昨天一个样。

当时不懂时光流逝，总盼着快一点，再快一点。现在却只想学着外公说一句：“慢一些，再慢一些，让我细细品一品这夏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