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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江风月钓清凉 ■张绍琴

天高云淡,阳光明丽而不灼人。青山环绕,一池碧波,不远处一栋高楼倒映在湖面上,在阳光的照耀下,金碧辉煌,仿佛水中的宫殿。池边有菊,临水照花,像孤傲而卓尔不群的女子,不与桃李争春,不愿嫁与东风。

塘边树密,树上有鸟鸣,在歌唱这样一个寻常而美丽的日子。高枝上送来拖长了尾音的蝉声,声声诉说着时光的短促。草丛中虫声唧唧,这是它们的舞台,一场精彩的演唱会正在举办。

他站在一棵树下,枝密阴浓,抛竿垂钓。山野中偌大一个池塘,一竿一人而已。纵目而望,绿树青山,蓝天白云,阳光在碧波上荡漾,几只不知名的小鸟从池塘上空掠过。鸟鸣蝉嘶虫唱入耳,不时微风拂过,清爽宜人,一派在城市所没有的清静和惬意。如此境静、人静、心静,很有一人独钓一江秋的意味。他心中的烦心事荡涤一空,俗虑尽除。他用眼盯着鱼线鱼漂的动态,坐等鱼儿上钩,心中竟有久违的诗意涌动。

很久没有这样的心境了。他的儿子大学毕业,不愿意考研,工作的事也没有一点儿眉目,成天待在家里守着电脑,晚睡迟起,也不知道是玩游戏还是干正经事。一早起来,他和妻子又为熬粥还是吃面条的事发生争吵。他像大多数男人一样,爱吃面条,一碗红辣子油泼面,热气腾腾,颜色悦目,香味扑鼻,吃起来有滋有味。妻子偏偏爱喝粥,说喝粥清爽,还养胃。他叫她到外面餐馆吃,她说怕餐馆老板往粥里添加增稠剂。他给她熬好粥,她又唠叨家中一共三个人,一顿饭要分三锅煮。

他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争吵了。儿子的事本就在他心里添堵,妻子的唠叨,让他觉得三室一厅的家充满窒息感。内敛的他想逃离,然而生活的智慧告诉他,没有谁逃得开这样鸡零狗碎的日常。他想找人喝上两杯,成年人的阅历让他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也成不了谁的救赎,很多情绪他人难悟,悲喜唯有自渡。曹操的“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也不适合他,他是借酒消愁愁更愁,不善喝酒的他每每浅饮则醉,醉了心里的愁未消,又添身体的难受。最后他想到钓鱼,找出许久不曾碰的渔具,夺门而出。

渐渐地,这汪池塘成了他的老朋友。不管心情如何,他已习惯在这儿消磨他的闲暇时光。不上班的日子,他有时甚至会带上简易午餐,从早钓到晚。白天有事,则夜钓。清风入怀,明月照心。对着一池碧水,满目青山,心完全静下来,静得听到四周的虫声唧唧,仿佛与蝉鸣鸟叫比试着歌喉。抛竿垂钓的时候,他逐渐理解了妻子的唠叨,理解了儿子的迷茫,也接纳了他自己的烦躁情绪。其实谁都没有错,平凡的日子里,每个人都是一边生活一边挣扎,每个人都在探索、寻觅着更好的生活,只是方式不一样罢了。

抛竿垂钓,半江风月钓清凉。他以时间作饵,撒落在水中,垂钓着白天与黑夜。很多时候,他钓的是一种心情,是满怀的清凉,是内心的澄澈和安静,是垂钓带来的同生活握手言和,以及俗世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