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这个文明用语听起来再普通不过了。
例如,我们上各种窗口办事,工作人员热情接待,三下五除二,事情办妥,“谢谢”一词我们脱口而出,顺理成章;上了年纪,乘坐公交车,有人主动礼貌让座,“谢谢”一词说出,也是发自我们的肺腑;到饭店用餐,不小心弄掉筷子,服务员赶紧递上一双新的,我们道声“谢谢”也是免不了的……凡此种种,“谢谢”一词广泛应用。人们常说“礼多人不怪”,表达者满脸笑容,回应者更是笑靥如花,彼此都达到了和谐共处、其乐融融的境地。
这儿要说的,却是我的老母亲。
今年她已经是九十有六高龄了。倒退几年,她身体还十分硬朗,上下楼梯稳稳当当,喝酒白的红的来者不拒,一二两眉头不皱一下。曾经还和家人登上邮轮去中国台湾、中国香港以及日本、韩国岛屿旅游,被游客和工作人员夸奖是“乐天型老太太”。
转折点是去年春季,她不慎在家里客厅摔了一跤,之后身体明显江河日下,尤其是吃饭右手不如往常自如,上下楼梯也有点举步维艰,疲态显现。渐渐地,我发现她夜晚泡脚也有困难了,坐矮凳久了,人站起艰难,而坐高背椅子上,擦脚擦不到,腿抬起有点力不从心。
我开始每天晚上为母亲泡脚。刚开始,我们互相都不大适应。于她,生活长期自理,个性倔强,现在要人伺候,明显不习惯;于我,几十年来,第一次从事这样的工作,也是有点手忙脚乱。
就这样,每天晚上,她坐高椅子,我坐矮凳子,我用热水帮她洗脚,从脚掌到脚指头,逐一揉搓,然后再用毛巾擦干,仔细一看,她的脚背青筋毕露,写满沧桑。抬头仰望,母亲的额头也是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只是目光柔柔的,仿佛还带着一层薄雾。
头几次,她还推辞说:“不要啦,我自己能行。”慢慢地,也就习以为常了。
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什么时候开始,母亲都会在我要关上她卧室门的时候,轻轻地说一句:“谢谢!”
这一句貌似不经意的话,让我心里有被雷击一般的难受,好几次,我的眼睛都禁不住湿润了。
母亲生我、养我,几十年来,这句“谢谢”的话语本应出自我的口,如今,反倒是她先对我说了,这不禁使我汗颜不已,更让我觉得情何以堪!
“谢谢”“谢谢”,虽然我从未对母亲当面说过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两个字,可是,心里面却无数次地开始重复念叨着。
我暗下决心,在未来的日子里,必须用自己的身体力行,去加倍实践、默默地表达对于母亲由衷的感恩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