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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 邱婷婷

春天,从香港返回家乡。清晨走到红塔湾海边,浓雾笼罩着天宇和大海,这么厚重的雾霾,通常春天里偶尔有之。大海好像把部分海水升腾凝固在天宇之下了!而且,难得一见这么厚,有点像黄昏里的重霾。天灰蒙蒙的,站在海边的沙滩上,只听到不断的水声,仿佛间我觉得厚厚的雾霭后面是小瀑布戓是由高而下急湍的溪流,沉甸甸的厚雾像上空垂下来的巨幅布帘,瞬间让我忘了大海就在眼前。

走进松软的海滩,潮水已慢慢退去,小小的“沙马”们便急急忙忙地从海沙里挖洞穴钻出来,并把挖洞的海沙堆放在洞穴边,于是海滩上便有数不尽小小的圆洞,细细圆圆的湿沙小团团、小粒粒地铺开,就像巨大的湿布上嵌上数不尽的立体微型小沙丘、“小花朵”。

我走近时,只见附近如小蟹般的小生物刹那间都钻进小洞穴,跑的速度非常快,所以渔村人称它们为“沙马”。我们小时候在海沙上挖“沙马”,有的玩着玩着就把它放进大海里,有的装在罐子里,但眨眼间就钻出来跑掉了。“沙马”有小蟹的模样,没有小蟹的蟹肉,不能做来吃,而蛤蜊清鲜可口味美是人皆喜欢的,它生存于海沙里面,但它必须呼吸、吐气,因此渔村的大人或小孩都能找到蛤蜊的痕迹。

我们孩提时在故乡的大海边挖海生物时,都是在礁石缝里找到小螃蟹、海螺、海蛎等。礁石上到处都很滑,而且蚵壳与浑身是刺的“海中仙人球”不少,不小心就会伤了手脚(那时渔村的孩子都很害怕这长满刺的东西,我前几年才在香港看到卖很贵的海胆就是,而过去我们渔村海边礁石上到处都有,从来没看到有人食用过,直到近几年海胆很稀少了,才有人拿它来食用),而且赶海的人不能太贪而忘了涨潮时的危险……

在红塔湾海边的餐馆吃中饭。下午雾霭渐渐薄了,天上如破晓时似的有了曙光。

海潮慢慢地涨了,终于看见大海深蓝的水和轻轻的浅浪。“沙马”们辛苦多时的洞穴逐渐被不停的浅浪清洗得无影无踪。明天潮汐退时,它们会重新辛勤地做,一天天地周而复始地做,只为海水涨潮与退潮后保护自己的生存,也为从海沙里钻出来呼吸空气。它们的后代也是如此,一代一代都这样。

放眼瞻望远处的海面仍是灰色的,然而已分得清大海与天空了。虽然太阳还不肯露脸,但光华是满天空的了,而且这浅浅的微灰白的天色,让人感觉这春天不冷不热的天气特别舒适。

两个外省来的男女,在沙滩上放了整个上午的风筝,风筝一直升不上去,因为上午没有一丝风。我正蹲下看蛤蜊在沙滩上的痕迹,突然那放风筝的女人走过来问:“请问风筝怎么上不去啊?”我说:“耐心等待风来,然后牵着线逆风往前跑,就能放上去了。”

一会海风习习拂来……看到五彩斑斓“羽毛的鸟”终于御风而上了,眼看着风筝在飘扬,我心里不禁浮上明代钱宰的诗句:“鸾鹄不驾云为轻,去因风送回风迎。”然而这竹条为骨、彩纸为翅的“鸟”,不是春天的使者神鸟鸾鹄啊!一会牵着线的人不玩了,或者风停息了,风筝马上就下来了。

一会丝丝小雨点下个不停,哦,风赶走了烟雾,还觉得意犹未尽,于是用雨点来濯涤……但是这春天的雨始终不肯痛痛快快地下,风也不更加清劲地吹。我觉得空气中有些黏黏的,这就是春季闽南海边南风天气的特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