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万盏风铃俏枝头 温秀清

塑胶跑道旁,一对母女相依而立,望向天际,夕阳将她们身影投在地上,在跑道上拉长,定格成一幅温馨画卷。

小女孩看上去五六岁,身着粉色纱裙,头上别着两只小蝴蝶结,她仰望天空,似乎要将它的神秘看个透,母亲也侧头凝望,有时指指点点,好像在谈论着什么。我好奇地走近她们。原来,她们在欣赏一棵树。那树四五米高,枝干细长,枝头缀满一朵朵黄色的花。那母亲见有人在身边驻足,便转过身子,微笑着说:“孩子幼儿园布置的作业,周末和家人一起去大自然寻找春天,这花开得好美呀,就是不知道它叫啥名字。”“黄花风铃木。”我脱口而出。

一阵风拂过,树上些许花儿悠然飘零,恰好落在小女孩脚边。她惊喜地蹲下,小心翼翼地拾起一朵,递到母亲面前,激动地嚷嚷:“妈妈,我终于找到春天喽,明天就把它带到幼儿园,告诉老师和小朋友,春天是黄色的!”说完,她嘴角上扬,举着花儿,仿佛举着春天,一脸满足地向前奔跑,银铃般的笑声在公园里回荡。

初识黄花风铃花木,是在另一个公园。一场春雨过后,我在公园的空中跑道晨练。蓦然发现一棵树高过围栏,树上的花一团团、一簇簇地拥挤于枝头,恰似一串串风铃,在微风中轻吟低舞。我瞬间被它的艳丽震撼了。第一次站在比树还高的地方观赏一朵花,更能看清它的真面目。伫立花前,只见每一朵花都有五片花瓣,边缘微微卷曲,像是被精心雕琢过似的。花瓣的色泽从金黄到浅黄,如同被太阳的光晕染,明艳却不失柔和,这惊艳的美深深触动了我。

黄花风铃木就像一段精彩的影像,镌刻在记忆深处。当再次与它邂逅,又是一番不期而遇的情景。因为身体不适,我住进了医院。尽管新建的院区设施好,病房明亮干净,楼层安静有序,也难以驱散心中的失落与压抑。一天傍晚,我到大门口散心,住院部大门的黄昏四周寂寥,空落冷清。抬头间,见不远处,一片金灿灿的花在迷朦的灯光中迎风摇曳。我的心猛地一颤,那不是黄花风铃木吗?走近细瞧,果然是它。枝头上不见一片绿叶,只有一簇簇黄花肆意地绽放,每一朵花都精神饱满,闪着金光,点亮了周围的沉闷。更令人惊喜的是,第二天,我办完出院手续后,站在医院大门外的行道树下等出租车,见两位年轻女子拿着手机笑容灿烂地在拍摄。我顺着她们目光望去,突然心生狂喜。原来那有两棵黄花风铃木。只见“万盏风铃上树梢”,每一朵花都绽放出独特的姿态。抬头间,一朵硕大的花垂悬眼前,仿佛有感知地与我轻声问安。那一刻,我感受到它的力量,一股无声却强大的力量电流般地输入身躯,所有积郁心中的烦忧与疲惫,顿时于这婆娑花影间如烟飘散。

坐上出租车,透过车窗与那一朵朵小精灵道别,心里满是感动。黄花风铃木的花期短暂,也许一场风雨来袭,就可让这一树繁花,在一夜之间辗落成泥。可是那一抹抹明亮耀眼的黄,早已把喜悦和温暖留在人的心底。

这枝头上万盏俏丽的风铃,摇曳出迷人的花影,宛如生活的缩影,有平静,有波澜,有挫折,亦有美好。它的每一次摇曳,都显露着灵动与生机,是生命的一次表达,也是对美好生活的热爱。人生又何尝不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