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南京 胡剑明
前几天，朋友示我一只清代五彩壁瓶（见图），瓶高约33厘米。其款识和纹饰精美，且有乾隆御题隶书八行诗，曰：“官汝称名品，新瓶制更嘉。随行供啸咏，沿路撷芳华。挂处轻车称，簪来野卉斜。红尘安得近，香籁度帷纱”。落款为“乾隆御题”，两枚印一白一朱。瓶底有横排金字篆书款识“大清乾隆年制”。据有关资料称，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有248件乾隆时期的各式壁瓶，其中的138件壁瓶上有不同体例的乾隆御制诗。这些诗文中，大多数是乾隆的《咏挂瓶》，都像这首诗一样，是对壁瓶的赞美。
壁瓶，是古代诸多瓶式中的一种，它因可挂于壁上而得名，所谓“壁上观花瓷瓶供，胜于案头一盆景”，说的就是壁瓶的佳处。壁瓶是可挂的瓷瓶，又被称为“轿瓶”，其常常被挂在轿子壁上，随轿而行。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轿子内的清供、装饰品。壁瓶形状宛如剖开的半个花瓶，靠墙的一面平坦没有纹饰而有孔，可以系绳悬挂。乾隆时期壁瓶多出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悬挂在皇帝的御辇中，其珍贵的身份可想而知。
据耿宝昌的《明清瓷器鉴定》记载，这种壁瓶的特殊造型，最早出现在明代万历时期。它可挂在墙上或床内的柱子上，其器型多样，有葫芦式、半圆式、莲花口式、瓜棱式等，尺寸也有大小之分，所绘图案有龙纹、高士、八仙、松竹梅、斗鸡、芦雁、折枝花果、雉鸡牡丹等。关于壁瓶为什么是半个之状？在民间流传的故事说：在明朝宣德年间，一家民间窑场里，一窑新瓷花瓶烧成了，烧制的成品被一件件出窑。其中一件花瓶胎质细腻、色彩纯正，是难得一见的精品。窑工在搬运花瓶时，一不小心，竟然把它摔成了两半，窑工心疼极了。就在他看着摔成两半的花瓶伤心时，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如果把残掉的半个稍加修饰，挂在墙上，不也是一件另一番装饰吗？劳动者最有智慧，后来他们竟然专门在瓷器的品种中，创造性地烧制了这种特别的，用于悬挂的壁瓶。
万历十九年的《遵生八笺》一书上，有对壁瓶的评价曰：“四时插花，人作花伴，清芬满床，卧之神爽意快，冬夏两可”。到了清代，壁瓶更受到文人的喜爱。他们在欣赏使用之余，写下了不少对壁瓶赞美的诗句：如“蘅皋掇青藻，毡室伴清嘉”“宿再朝烟与润，山花野卉常新”“动洁路搴秀，静悬屋盎春”“轿壁半片瓶，心中一季春”等。《瓷韵》中说，清宫档案有记载，在乾隆三十年仲秋，景德镇御窑厂为庆贺新年元旦，特制了不少这样鲜为人知的壁瓶作为贡品，进贡到了宫内，还受到好评。
在收藏品市场上，笔者见过不少壁瓶，但大多有点残，胎质还不佳，有的甚至早于明清时期，这就印证了另一种说法，即壁瓶并非始于明清，“早在宋代就已流行，南宋时期官窑与龙泉窑的制品已然精巧，供御内廷及官宦世家。”这种说法不仅是一些老藏家告诉我的，其实也有资料记载，但可以肯定的还是“明清为多”。
有一本老册子叫《瓶花谱》，记得是张德谦编纂的，他提到明清时有人喜欢插花，就对壁瓶更有兴趣，说“瓷器以各式古壶、胆瓶、尊、觚、一枝瓶为书室中妙品。次则小蓍草瓶、纸槌瓶、圆素瓶、鹅颈壁瓶也可供插花之用，是绝佳的配合。”壁瓶以瓶颈细长，腹部圆润之态为常见。有一个记载说，嘉庆元年正月初一，乾隆到太和殿，举行内禅大礼，授玺。颙琰即皇帝位，尊弘历为太上皇帝，训政。由礼部鸿胪寺官诣天安门城楼上，恭宣嘉庆钦奉太上皇帝传位诏书，金凤颁诏，宣示天下。在这样一个盛大隆重的场面上，万物均有华美。嘉庆朝所制的所有官窑器物，也像它的权势一样，延续承传着乾隆后期繁缛的风格，据相关档案记载，嘉庆四年之内，尚有部分官窑瓷器款识，仍然落为“大清乾隆年制”或“乾隆年制”。这类两朝过渡期间器物，不看落款规格往往难以分清，其中粉彩瓷器更是相像之极。而民窑精仿的官窑器，到若干年后来欣赏，有时也会乱真。
值得一说的是，从乾隆以来，当时无论是达官显贵或是平民百姓，都以装饰壁瓶为时尚。
可见，当时官家和民间文人都对五彩壁瓶有所偏爱。那么，清代的五彩器究竟有何特点呢？曾有《瓷画研究》一书上说，五彩器到了清代，矾红有了浓淡深浅的变化。这种有色层次化的现象，在清代五彩花朵上尤为突出。其效果是用笔渲染了以后掸出来的味道，类似于女士面部施粉，如果将粉直接施上去，不用笔掸开的话，颜色就会不均匀。这时候就需要用笔将粉掸开，使粉深浅匀净。我们从明代晚期的五彩瓷器上，可以看到矾红有参差不齐的缺点。这是因为年久日深，矾红受到自然氧化的影响，或是经过使用磨损，而出现脱落现象，往往是色深处脱落更甚。明代五彩与清代五彩相比，明五彩色深，清五彩色淡。
康熙时期的五彩器，基本可以用一种颜色调和成几种不同的色彩，渲染在瓷器上面，从而形成阴阳明暗深浅的层次感，这更像女士脸上的胭脂。康熙早期五彩的矾红跟明代晚期差不多的，都是枣皮红，颜色深而鲜亮。这种深和鲜亮就是五彩器真正的枣皮红，在光下面看时，其光泽有金属气韵。到了清康熙年间，烧造技术和矿物料提炼技术水平显著提高，加上工匠的绘画技艺也有长进，所以，五彩器的各种颜色都很均匀。康熙朝后期粉彩器开始兴起，五彩器逐渐衰落……
在明代，与五彩可并肩的彩瓷是斗彩，斗彩又称“逗彩”，是中国传统制瓷工艺的珍品。创烧于明朝宣德年间，明成化时期的斗彩最受推崇，是釉下彩（青花）与釉上彩相结合的一种装饰品种。它是预先在1300摄氏度高温下烧成的釉下青花瓷器上，用矿物颜料进行二次施彩，填补青花图案留下的空白和涂染青花轮廓线内的空间，然后再次入小窑经过800摄氏度低温烘烤而成。斗彩，以其绚丽的色调，沉稳老辣的多彩，形成了一种符合明人审美情趣的装饰风格。其实今人更喜欢，据报载，2015年收藏家刘益谦以2.8亿港元拍下小巧的明成化斗彩鸡缸杯，引起国内外收藏界极大兴趣。有藏家惊呼，“它与官窑五彩并驾齐驱了！”
从乾隆御题诗说清代五彩壁瓶，又述及斗彩，说不尽中国陶瓷艺术与传统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