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南京 王德安

文朋诗友之间互相赠书是常有之事，今天我要讲的是朋友送的字画文物和纪念品。这些馈赠有的是他们自己做的、写的、画的，有的是藏品市场上淘来的。

本期我们说说张昌华先生。我与昌华相识多年，他写小说我写诗，交往不多。后来他调到江苏文艺出版社任副主编，我与他距离拉大，偶尔在文学聚会上点头寒暄而已。他退休后被企业杂志《百家湖》聘为主编，这时与他有了稿件交往。他的毛笔字写得很好，每次回信都是竖写的小楷。他送我几件他写的字画、对联：“斗酒纵观廿四史，炉香静对十三经”（图1）。所赠扇面上的题诗乃陶渊明的名篇《饮酒诗》（图2），其中“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已成为淡泊名利的代词。还有一幅《论语·子张》（图3），这是一段子夏的学生向子张问及怎样交友的话，子张说：“君子既尊重贤人，又能容纳众人，能够赞美善人，又能同情能力不够的人。”昌华赠予的这些书画不经意间尽显他的儒雅风范、恬淡心态。

作为出版社的主编接触的都是些名人作家，这些人的书札、题签、手稿被昌华这位有心人保留下来。有次我偶然看见他写的一段文字，介绍他的收藏。我觉得这是一项颇有意义的文化活动。

说起名家翰墨的收藏，我有一些记忆犹新的故事：三十年前我在杂志社工作时，来了一位姓戴的退休小学校长，我以为他来送稿件的，他说不是，他说杂志社每天肯定收到不少信件，他想要这些废弃的信封，从中找到名人名家的手迹。那时还没有电脑照排，来往信件稿件都是手书，有钢笔的有毛笔的还有圆珠笔的。正好杂志社有两麻袋的废纸信封等待处理，就一起送给了他。过了几天他打电话来说是发现了黄宗英、韩美林、忆明珠等名人的信封。我觉得他这项收藏很有意思，就让他写些短文介绍他的藏品，并推荐到《收藏快报》开辟专栏每期介绍几个，很受读者的欢迎。

2002年我参加了省电视台收藏类节目“家有宝物”的拍摄，方庆昭是导演，王刚是主持人，我负责撰写台本，一共做了十三档节目，其中有一档“名人书翰”，说的是苏州的李学忠，子承父志专门收藏名家书翰，除去捐献给几大博物馆和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毁损的外，现在还藏有自明末至民国的名人书翰三千余家五千余通：有晚清沈葆桢书信、有清代刘墉亲笔写的诗、有清末书画家王震给同治外交官洪钧夫人“赛金花”开的药方，有郑振铎在1937年11月7日写给中央图书馆馆长蒋复璁的信。他还藏有清代状元秦大士、翁同龢、陆润庠、张骞、刘春霖等人的手迹。

戴校长的收藏仅止于信封，档次不高，李学忠的收藏属文物，存世稀少，得之不易。而昌华的收藏多为近现代名人书翰，更有现实意义。大约在2009年，我将其推荐到大型收藏类期刊《东方收藏》，后来该刊分几期图文并茂地刊登了他的收藏。2012年他将这些书札、手迹汇集，出版了《名家翰墨》一书，分为清赏翰墨、辑藏题签、品味手稿、摩挲书札、把玩杂件和拜读签名本等六辑。

昌华三十年的编辑生涯，沐浴在文坛师友手泽的春风里，生活在墨润纸香的文字间，被纸墨香醉倒，清赏翰墨成了他的一大乐趣。

打开《名家翰墨》，一股墨香扑面而来，见字如见人，一个个熟悉而陌生的人都和你打招呼：胡适、朱屺瞻、朱东润、顾毓琇、苏步青、萧乾、文洁若、袁晓园、萧娴、雷洁琼、周有光、巴金、梅志、汪曾祺、周而复、赵朴初、王映霞、吴作人、陈大羽、张充和、季羡林、黄裳、董桥、冯亦代、马得、刘海粟、范用、王世襄、冯其庸、冯骥才、余光中、席慕蓉、邵燕祥、流沙河、龙应台……

有作家、画家、哲学家、书法家、艺术家，都是名家，林林总总有100多位，每个人都有故事，笔墨之间都能读出他们的品位和气度，昌华在每人的字画前都有一段简介，闲来翻阅仿佛和这些名人交流对话。

我的字写得不好，尤其是毛笔字，我羡慕字写得好的人，愿意与他们交朋友，张昌华就是其中之一。若以后有人再编《名家翰墨》，昌华应该位列其中。他学养深厚、著作等身，但又虚怀若谷、平易近人。

2012年8月某日，我到他的出版社拜访，他甚喜。他正好刚出版一本新书《百年风度》，写的是民国以来数十位文化名人生平传奇，信手一翻便勾起了我的阅读馋瘾。他要送我一本，但手头无书，只有一本欲送给作家沈建中的，名已签好尚未寄出，他就“拆东墙补西院”把书送给了我，我当然喜不自胜，他却“十分愧疚”“乞望我海涵”。这一段名人雅事真该归入“拜读签名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