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武汉 尔雅

“只爱满我腹，争如满害身。到头须扑破，却散与他人。”唐代诗僧齐己的这首充满人生哲理意味的《扑满子》，诗中的道具“扑满”，就是如今的储钱罐，是我国古代民间常见的生活用具之一。由于扑满最后都免不了被砸碎的命运，所以古时人们存储零散铜钱的扑满大多是用成本低廉的陶土制作，亦有少量的瓷质扑满。2015年5月，在武汉市黄陂区第一次全国可移动文物鉴定工作期间，发现两个大小不一的陶制扑满，出土于黄陂区鲁台山汉墓。扑满在南方地区出土比较少，在武汉黄陂一带是首次发现。

这两个扑满都为圆锥形，平底，像两个陶碗倒扣在一起，顶上有可以投钱的长条状孔。其中大扑满（图1）口径8.5厘米，腹径14.8、底径8.5、通高10.5厘米，重821克。上部有4圈瓦纹，顶部投币处有2厘米长的开口，便于投钱。器身整体呈土黄色，上部有小面积残缺。小扑满（图2）口径6.9、腹径10.9、底径6.9、通高7.7厘米，重395克。上部有4圈瓦纹，顶部投币处有1.5厘米长投币开口，投币口保存完好，器身整体呈褐黄色，腹部有小面积残缺。两个扑满现已修复完整，经文物普查专家鉴定为国家三级文物。

扑满，别称悭囊、闷葫芦、积受罐等，如宋代田园诗人范成大的诗句：“床头悭囊大如拳，扑破正有三百钱。”以及清代文字学家朱骏声在《说文通训定声·需部》说：“受钱器也……如今之扑满，苏俗谓之积受罐。”古人使用扑满的历史悠久，最早见诸文字记载的是汉代司马迁的《史记》。

扑满形制简单而规整，饱满浑圆。一般都是外圆腹空，上部开一狭小的缝隙，便于将零散铜钱塞入，没有设置出口，是为了积少成多。其制作工艺是先经快轮拉坯成型，后经快轮慢慢修整。腹中部外表拉坯按顺时针方向螺旋式上升，接近顶部时，左手从器内撤出，边旋转边用右手自下而上往里压迫肩部的器壁，使圆洞逐渐缩小以致消失，形成乳头状尖顶，结果产生一个完全封闭的空腹坯体。肩部外表经过快轮修整，留有顺时针方向螺旋式上升的细密轮纹，最后挖好投钱孔和穿绳孔。陶瓷扑满多为轮制拉坯成形，但也有极少数异形扑满为手工成形。

我国古代大多使用方孔铜钱，平日里多将剩余的铜钱放进扑满，“日有赢余，辄投扑满”，作为一种家庭勤俭节约的风尚而存在。有的扑满上还特意开一小孔，用于穿系绳索悬挂。旧时商业往来，年底必须结清欠账，欠债的人觉得过年之难犹如过关，故古人多将春节视为年关，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每到岁末年初或者平日里急需用钱时，主人便将扑满砸碎，将日积月累积攒的铜钱取出来使用，有点零存整取的味道。

说到扑满，历史上还有一段以扑满相赠作为警示之物的佳话。《西京杂记》卷五中，记述西汉邹长倩以刍、素丝和扑满赠给公孙弘的故事，亦见证了古代清廉官吏公孙弘保持勤俭本色、避免“满则扑之”的优良品德：“公孙弘以元光五年为国士所推，上为贤良。国人邹长倩……又赠刍一束，素丝一禭，扑满一枚，书题遗之曰：‘……扑满者，以土为器，以蓄钱具，其有入窍而无出窍，满则扑之’。”说的是汉武帝时期，公孙弘刚踏入仕途时，友人邹长倩担心他会在官场中迷失自己，便以一束刍、一禭素丝和一枚扑满相赠，警示他“士有聚敛而不能散者，将有扑满之败，而不可诫欤？’”公孙弘老年官至丞相，一生恪守初心，清正廉洁，成为一代廉吏。

清代刘纶有一首《扑满》，形象地描述了扑满的形态及一家人使用扑满的其乐融融的情状：“蟠其腹，缄其口。上如覆盎下如臼，匪卮而漏瓶而守。小儿宝之比钱薮，使我空囊日见丑。瘦妻笑扑手，急为小儿剖。今日餦餭馎饦百不有，他日逡巡与耶试取酒。汉缿前，唐匦后，肖物于兹得八九。那知周宙间，欹器垂铭久。格人元龟宁尔咎，且待朝来廪饩关，恣尔高擎画叉走。”由此可见，直至清代，扑满的使用率依然很高。

古代扑满多为陶、瓷质地，不易保存，现在留存下来的传世扑满，多出自历代墓葬。因为扑满有积蓄、聚财的功能，故多作为随葬明器被埋入地下，以达到古人年年有余钱的愿望，后来随着考古发掘，这些扑满出现在世人面前。这两个扑满出土时并没有铜钱存于内部，应该是专门放于墓室内作为陪葬之用。

如今，古代扑满的后继者——储钱罐仍然在大量使用，形制多样，五花八门，且多可爱的动物造型，既是儿童积攒零钱的器具，又是漂亮的工艺品，少儿们日积月累，岁末年初砸开取用，不但承袭了源远流长的中国扑满文化，而且传承了中华儿女世世代代崇尚勤俭节约的良好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