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侨乡记忆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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侨批里的嘱托

林水褫汇款背后的闽商远见

林水褫寄往石狮蚶江的侨批

“八山一水一分田”的福建,山多地少、背山面海,促使福建人走向海洋,福建也因此成为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起点、古代中外交通贸易和文化交往的重要通道。

“泉州人稠山谷瘠,虽欲就耕无地辟,州南有海浩无穷,每岁造舟通异域。”北宋进士谢履的这首《泉南歌》,描述了闽人千百年来沿着海上丝绸之路漂洋过海营生南洋的历史。

宋元时期的刺桐港是“东方第一大港”,那时的闽人出洋兴贩贸迁蔚然成风。明清实行“海禁”后,闽地海港随之衰落,使大量依赖海上贸易维生的福建人不得不冒险向海外拓展,以至在海外垦荒辟地,作久留之计。鸦片战争后,南洋群岛各埠的开发和契约华工制度的发展,以及家乡的战乱、天灾人祸等,使福建各地人口以空前的规模移居东南亚,形成“下南洋”移民潮。

“福建‘下南洋’群体当以泉州为最,泉州晋江甚至有‘十户人家九户侨’之称。”蚶江籍菲律宾华侨林水褫早年只身前往菲律宾,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做最基层的工作。那个年代,车马信件都慢,他将辛苦挣下的钱款随同问候平安的家信递送回乡,以补家用。右图为1947年林水褫寄给石狮蚶江陈锦星的侨批,寄汇外银1万元,嘱咐内侄有余资要用于商业发展。

从前,侨批是一封家书,也是几许银两。它伴着海丝路上飘扬的船帆跨过大山,它随着海外游子不朽的乡愁越过大海。在“十户人家九户侨”的侨乡石狮,林水褫的故事是无数闽南先辈“下南洋”谋生的缩影。他出身于蚶江这个与海洋息息相关的村落,迫于生计,早年便只身踏上前往菲律宾的航船。那时的南洋,机遇与挑战并存。初抵异乡,语言不通成为横亘在他面前的第一道高墙,犹如置身于喧嚣却隔膜的孤岛。为了生存,他别无选择,只能从社会最底层的苦力活做起。烈日下,他或在码头扛着沉重的麻袋、在喧嚣的市集搬运货物,或在某个简陋的作坊里挥汗如雨,每一分钱的积攒,都浸透着难以言说的艰辛与孤独。

那个年代,交通阻隔,信息迟滞,一封家书往往要漂洋过海数月才能抵达。对林水褫而言,与遥远家乡的联系,以及对亲人的责任,都凝结在那封被称为“侨批”的特殊信件里。这不仅是一封报平安的家书,更是承载着血汗与希望的汇款凭证。1947年,他郑重地寄出了一封给石狮蚶江陈锦星(其内侄)的侨批。这封薄薄的信笺里,装载着沉甸甸的心意:一张价值1万元的外银。这巨额款项,是他不知多少个日夜省吃俭用、胼手胝足才攒下的积蓄,是他对故土家人最实在的牵挂。

汇款的目的,首要自然是“以补家用”,缓解家乡亲人的困顿。但林水褫的目光并未仅仅停留在眼前的温饱上。在汇款附言中,他殷切地嘱咐内侄陈锦星:“有余资要用于商业发展。”这寥寥数字,饱含了一位海外游子深远的期盼与智慧。他深知,仅仅依靠侨汇接济并非长久之计,唯有让家乡的亲人学会“生财之道”,拥有自己的产业,才能真正改变家族的命运,实现更稳固的富足。这份嘱托,不仅是对内侄的期许,更是林水褫那一代华侨在异乡饱尝艰辛后,对家乡繁荣发展最朴素的投资与反哺之心。这封泛黄的侨批,于是成为一个时代的印记——它记录着个体的奋斗与牺牲,承载着跨越重洋的亲情纽带,更寄托着海外闽商根植于血脉中那份“爱拼敢赢”、不忘桑梓的开拓精神与乡土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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