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人冬天吃青菜，喜欢那种青枝绿叶、肥大厚实的“扬州青”。这种青菜可以做成多种菜肴，如单炒青菜或炒四鲜或清炖狮子头等。所谓四鲜，就是炒青菜时加入木耳、笋尖、冬菇。清炖狮子头时，里面也只要放些青菜，金黄色配以翡翠绿，煞是惹人喜爱。

我的故乡在苏中的水乡，历史上曾为扬州所辖。不过，我们这里吃的不是扬州青菜，而是本地青菜，也没有扬州菜的文雅之名，讲究“腊月的青菜赛羊肉”。经过霜打雪埋后的青菜，虽说没有霜雪前有精神，但也长不大了，霜雪前吃青菜，有股青草气；霜雪后吃青菜，就炒青菜而言，菜帮子易烂且鲜，略有甜丝丝的感觉，热炒青菜或烧青菜汤，烫心绕舌，不觉冬寒。

记得外祖父在村南小圩上的农舍前，常常种上一畦青菜秧，农家人的菜田都有这一片绿，这一畦青菜是冬春的菜源。冬末春初是大青菜，清明后是小青菜。母亲炒青菜已有多年，她冬天里选的都是矮头青菜，而且是没有施过化肥的青菜，青虫咬过的菜叶上有小洞，她也舍不得扔掉。母亲的炒青菜我常吃不厌，冬日里青菜是家里不可缺少的蔬菜。

每逢冬天，家里总有一大堆从田地里挑出来的青菜。故乡人所谓的炒青菜，就是炒过的青菜单独烧或者劈两块豆腐合烧。我在江南工作时，当地人喜欢吃真正的炒青菜，我却不习惯。或许是故土的青菜里有母爱的味道，母亲用青菜做的饭菜最适合我的胃口。冬天里，她像变戏法似的，煮菜粥、菜饭、菜面，做菜包子、菜面疙瘩，烧出的菜热气腾腾，吃下去顿时温暖如春，全身起劲，寒冷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逢年过节，家里的餐桌上少不了青菜烧豆腐。小时候过春节，房前舍后的上空飘荡着腊味的香气，此时，母亲就告诫我们兄弟俩，不要在别人家门前张望。那时家贫，菜虽不多，只有萝卜青菜糙米饭，但母亲给予我们的是做人的骨气。每当想起这件事，一股暖流就流遍我的全身。

“布衣暖，菜根香。”母亲的炒青菜里氤氲着为人处世、修心养性的寓意，隆冬时节里，那道青菜豆腐汤多次出现在我的桌旁。母亲没有读过书，但她的教诲在冬天里始终温暖着我，如同青菜的简单、质朴、平易，伴随一畦青菜的冬春色调，涂满人生盎然的画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