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居东陲塞北的呼兰河，小城并不怎样繁华，只有两条大街，一条从南到北，一条从东到西，而最有名的算是十字街了。十字街上有金银首饰店、布店、油盐店、茶庄、药店，也有拔牙的洋医生。

这一年秋收好，就要唱一台子戏。这时候，接姑娘唤女婿，热闹得很。东邻西舍的姐妹们相遇了，就互相品评，谁的模样俊，谁的鬓角黑，谁的手镯是福泰楼的新花样，谁的压头簪又小巧又玲珑。

就在这古老的小城，住着我的祖父。我长到四五岁，祖父就快七十了。

我家有个后花园，蝴蝶、蜻蜓、蚂蚱，样样都有。祖父一天都在后园里边，我也跟着祖父在后园里边，祖父栽花，我就栽花；祖父拔草，我就拔草。

祖母过世以后，我就跟着祖父学诗。祖父说：“少小离家老大回”，我也说：“少小离家老大回”。早晨念诗，晚上念诗，半夜醒了也念诗。

就这样瞎念，念了几十首之后。我就问：“为什么小的时候离家？离家到哪里去？”我又问，“我也要离家吗？”祖父忙说：“你不离家的，你哪里能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