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南京 胡剑明
虎年当说虎。近日在南京藏友陈志处喝茶，得见他早些年收藏的一件青花瓷虎子（图1）。过去我在市场上见过类似的残件，这是我见到的全品相的一种。陈先生这件是道光年的，器物高13、长20、宽12厘米。虎口为正方形，五个阳面均有缠枝莲花纹饰。陈先生对虎子有一些研究，他还让我欣赏了一些有关虎子的图片。他认为，今天的藏友玩家对此物的收藏与应用，很有些文化情趣。
虎子，是一个汉语词语，意思是小虎、幼虎。旧时人们也用“虎子”来形容“虎头虎脑”的勇健男孩。《三国志·吴志·凌统传》有记：“二子烈封，年各数岁，权内养于宫，爱待与诸子同，宾客进见，呼示之曰：‘此吾虎子也’。”虎子，又是一种古代器物之名。它是一种盛器，口部似张口的虎首，背有提梁，圆腹、椭圆腹或长方腹，下有四足或平底，因其形如虎，故名。关于“虎子”的用途，藏界一直有两种说法，一说是溺器，章炳麟在《官制索隐》中讽曰：“汉初侍中，非奉唾壶，即执虎子也。”一说是盛水器，古籍《旧事叙》中有“汲雨待茶”之句。《瓷话》曰：“瓷虎子”融装饰与实用于一体，为一时名品，因其形有“伏虎状”，故名。历史上多以陶、瓷、漆或铜制作，汉代王室贵族也有以玉为之者。汉、魏、南北朝和明清时期也有以虎子作为随葬品的，所以说，我们见到的器物不一定是实用过的。
虽然“万物有灵”的观念起源甚早，但中国原始道教的精神却萌芽于战国。据道家理论，“麟、虎皆祥瑞之兽，以其形制器而用之，便能借助其神威祛邪避灾。”而根据出土瓷器文物的相关资料，也证明了这一点。最早的青铜虎子出土于镇江市谏壁王家山春秋土墩墓，该虎子的形态通常作卧伏状，前有一向前凸出微翘的圆形口，提梁自口与背相连，全身素面，有四只假蹄足附贴于器身。吴越之地，巫风之盛由来已久。巫风之意识，乃道教精神资源之主流。
关于最早的春秋青铜虎子，从其口部朝上，不便使用看，说是盥洗之物，也是不好反对的。但从几把出土战国的铜虎子看，把便溺虎子的起源定在战国，也是有道理的。战国与西晋的虎子，相对写实，如三吉堂所藏青瓷提梁虎子，与战国青铜虎子相似，整器呈蹲虎形。为适应小解或注水的需要，虎身做成蚕茧状以扩大容量，虎口也做成圆筒形以便使用，而做成方形口，可能主要是为了观赏性。
汉代与西晋后的虎子，则大都呈圆壶形，强调实用而忽略装饰，其材质也多为原始青瓷。后来铜虎子几近绝迹。陶虎子也非常少见，因陶器吸水率高且易碎，故也采用了漆器工艺。此后至清代、民国的虎子，皆已失去神秘色彩，仅具实用功能，多为陶瓷材质，瓷业工匠们发挥技艺，多在虎子身上绘有各种纹饰，以显其美好的形式。
后来，由于虎子退出实用的功能，许多人将它作为一种古物之趣，或“玩插花”。《黄金荣外传》上有一段记叙，民国时期“上海滩大亨”黄金荣有一段轶事，说露兰春本是黄金荣门生张师的养女，常来黄公馆串门，平日也喜欢去听戏。她生得聪明伶俐，没多久就学会几句老生戏和青衣。当时已经50多岁的黄金荣对露兰春一见倾心，决定让年仅14岁的露兰春在舞台登场演出，捧她出道。黄金荣对此不遗余力，一连两个月，亲自下戏馆为她献兰花捧场，又甩出大叠银洋，要各报馆不惜工本地捧露兰春。他还亲自为她张罗演主角、灌唱片。一时间，上海各大小报纸上纷纷刊出露兰春的俏影玉照。她的名声压倒了上海红伶小金玲和粉菊花。为此，黄金荣曾在家中放置两只青花瓷虎子，并在虎口插上几枝春天的兰花，表示自己对露兰春的偏爱，他对来客说“这是避邪之物”。
早些年，我读过著名传记作家张昌华的一篇文章，题目好像叫“三壶斋随笔”。张先生今年有70多岁了，著作等身，是我“老友”中的“老师级”人物。他说，“我本俗人，亦好附庸风雅。甲午年某日酒后，雅兴大发，我聊发少年狂，效颦文人骚客，为我八平方大的地下室书房命名为‘三壶斋’——茶壶、酒壶、尿壶——因室内无卫生间，故备一尿（虎）。后来，他在文中写道：“某日，五十年前的老友郭兄造访，我俩在小书房尽情抽烟喝茶吹牛，兴致来时拿起桌上‘天子酒’，就着花生米，你一口我一口，好不自在。不一会郭兄内急求方便，我从隔间拎出夜壶。他拊掌大笑，直呼古董古董。不日，老郭来电话问：‘你那小书房有斋名吗？’我说还没有。他说我给你起一个吧。我问叫什么。电话那头他说：‘茶壶、酒壶、夜壶，三壶斋也。’我连说：‘妙哉、妙哉、妙哉也。’画家刘二刚兄闻之，遂送我一幅题为‘三壶斋’的小画，妙趣横生——酒壶里卧着一个醉酒的老头，茶壶尿壶侧立左右；后又请书家丁帆先生题写斋名制匾悬之……”今天看来，这也算是“与虎子有关”的一段文坛雅事了。
藏友陈先生说，他对这件“缠枝莲纹虎子”上的纹饰特别喜欢。缠枝莲纹，又称为“串枝莲”“穿枝莲”，是吉祥纹样之一，是一种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植物纹样。缠枝莲，以莲花为主体，以蔓草缠绕成图案。缠枝莲纹，不仅用于青花瓷器，还广泛应用在建筑、纺织、石雕、木雕上。“缠枝莲纹”和“缠枝番莲纹”的区别在于，西番莲纹饰，带有西方纹饰风格的变形莲纹饰。例如，缠枝莲纹（图2），此纹饰花瓣聚拢，是比较传统的中国莲花图案。而西番莲纹饰（图3）就显得花瓣大而开张。其实，这两种纹饰都很抽象，称呼上也很笼统，区分起来并无一定之规。东西方纹饰文化之间，互相影响、互相融合，也是常见的事情。到后期，收藏者称呼“缠枝西番莲”为“缠枝莲”，或者反之，都没有问题。所以，我们见到的陈先生的这件道光虎子，就被藏友称为“缠枝莲纹虎子”。这真是：“道光虎子两百年，缠枝莲纹青花缘。几多趣事传文化，千古史迹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