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总是莫名地想起故乡的屋檐。那时,故乡的屋檐多为麦秸缮出来的,经过风吹雨淋,麦秸变成了苍黑色,像饱经沧桑的老人,深深溺爱着老屋。
到了寒冬,孩子们最期待的莫过于下一场声势浩大的雪。堆雪人、滚雪球、打雪仗是必不可少的。最让我们期待的是傍晚,经过大雪一天的猛攻,整个村庄沦陷在雪中。
一场大雪戛然而止,屋顶上厚厚的积雪经不住人间烟火的诱惑,开始沿着屋檐滴答滴答地飘落。我家窗前有块青石,不知何时已被那檐上的水滴冲出了深浅不一的坑槽。爷爷看我好奇的目光常流连于屋檐和青石之间,意味深长地说:“赶明儿个你长大了,一定要有水滴这股不服输的劲!”
从此,不论春夏秋冬,我总是在那如瀑如线如珠的檐雨中苦苦寻找答案。后来,每当遭遇挫折时,爷爷那暖心的话语和雨击青石的声音,就会在我的耳畔回响。
雪停了,白天还在滴水的屋檐,夜晚过后竟结成了参差不齐的冰溜子,在一抹浅阳的照射下,晶莹剔透,是冬日一道绚丽的风景。于是,我和小伙们抓起雪球,对准冰溜子扔过去,冰溜子应声落地,发出脆响。
与拿冰溜子练瞄准相比,我们更喜欢从屋檐下挑选一根又粗又长的冰溜子,视作一把绝世好剑。往往是在你追我赶中,“剑”折冰飞,好不遗憾。倘若口渴了,我们就对着冰溜子咬上一口,冰冷而清冽,仿佛整个冬天都被我们咬住了。
如今,许多年过去了,那个在屋檐下玩耍的少年还固执地认为,余生的每个冬天都藏在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