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南京 王重阳 左中仪

台湾著名文物鉴赏家王震球收藏有一幅明末清初江南才女李因所作的《双雁栖息图》（见图），此画作为设色绢本，尺寸为长128.5、宽67厘米，品相上佳，保存完好，已被《中国书画集锦》（2020年·香港中华文化出版社）收录。

《双雁栖息图》是一幅精美的花鸟工笔画。画的左下方：两只南归灰雁停立在溪边裸露的岩石上，一只低头觅食，另一只昂首警视着四周；岸边两杆紫褐色芦花枝叶迎风摇曳，提示为金秋季节。画的左上方：两根凌霄花藤攀附向上，碧绿的藤叶焕发出勃勃生机，两条嫩枝自然下垂，枝头绽放的几朵粉色凌霄花引来两只彩蝶伴舞。画的右下题款：海昌女史李因；两枚朱文钤印：李因之印、今生。画的左侧盖有两枚鉴藏印：蓉峰鉴赏图书（朱文）、张金吾藏（白文）。

李因（1610—1685），字是庵，号龛山逸史、海昌女史，晚号今生，浙江绍兴人，明末清初著名女诗画家。其出身贫寒，喜读书，以“积苔为纸，扫柿为书，帷萤为灯”而苦学成才，后因家庭变故而堕入风尘，成为江南名妓。其善墨笔山水与花鸟，山水法宋人二米，花鸟从陈淳、叶大年。清《国朝书画家笔录》称其：“画极有笔力，真闺阁翘楚也！”其诗作清扬婉妩，有中唐之遗韵，故自诩似唐代王维之诗画。15岁时，海宁才子葛征奇偶见其作《咏梅》诗中有“一枝留待晚春开”之句，心有所会，遂纳其为侧室。葛亦善画，工山水，其坦言：“山水姬不如我，花鸟我不如姬。”葛李二人常在一起吟诗作画而互为师友，琴瑟和鸣，风采骎骎，共传一代佳话，可谓是：红袖添香夜诗画，愿作鸳鸯不羡仙。明崇祯元年（1628），葛征奇中得进士而步入仕途，李因伴其宦游四海，期间两人多有诗画佳作问世。明末中原动荡战乱，李因曾慷慨激昂地写下“万姓流亡白骨寒，惊闻豫鲁半凋残。徒怀报国惭彤管，洒血征袍羡木兰”的侠胆诗句，表现出一名江南才女的爱国情怀。清军入关，明朝覆灭，葛征奇改任南明朝廷光禄寺卿。清顺治二年（1645）五月，南京失陷，葛征奇殉节而亡，这一年李因年仅35岁。此后，李因被葛家正室逐出家门与尼为伴，孑然一身，靠纺织与鬻画为生，过着贫困凄凉的生活，但其对夫君忠贞不渝，守节终老。三百年后，著名海派书画大师吴昌硕曾诗赞之：“一传重南雷，千秋奇女子。”

“蓉峰鉴赏图书”，乃是清中期著名书画家、藏书家刘恕的鉴赏钤印。

刘恕（1759—1816），字行之，号蓉峰、寒碧主人等，江苏吴县东山人。清乾隆五十一年（1786）举人，官至广西右江道。其家世殷实，善鉴赏书画，筑有刘园，为当今“中国四大名园”之一、苏州留园的前身。

“张金吾藏”为清中期著名藏书家、版本学家、刻书家张金吾（1787—1829）之印，其为江苏常熟人，建有“爱日精庐”藏其各类书籍达8万卷之多。

《双雁栖息图》以双雁为主题，以凌霄花与彩蝶陪衬，其构图均衡对称、疏密有度；画作落笔细腻，形神兼备，且设色雅致，清新脱俗，从而构成一幅恬静和谐的唯美图案，不失为李因晚年之佳作。此画后曾被刘恕、张金吾等人鉴藏留印，为画作添彩。

灰雁，为雌雄一配而终的候鸟，象征忠贞和白头到老，李因在画中以“双雁”暗喻自己与夫君的生死恋情。无独有偶，李因还曾写下《闻雁感怀》来表达对夫君的思念：“嘹呖过南楼，字字横空引起愁。欲作家书何处寄，谁投，目送孤鸿泪自流。”凌霄花，寓意感激与敬佩的情感，李因将自己比作画中青藤缠绕和依附在苍藤虬枝上，暗喻夫君曾对自己的扶持与提携。蝴蝶双飞，则是比喻人世间对于男女间自由浪漫的爱情向往与追求。李因借《双雁栖息图》追忆当年她与夫君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的幸福辰光。然而，在这耳鬓厮磨、卿卿我我的自然界大爱之背后，却是画家自身哀婉凄楚、感人至深的悲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