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省石狮市祥芝镇位于泉州湾口，这片滨海福地拥有9.7千米的海岸线，是全国渔业重镇。祥芝国家中心渔港不仅是福建省第一大渔港，也是全国五大一级渔港之一。随着现代渔业的迅猛发展，涉海涉渔纠纷不可避免。相比陆地纠纷，海上纠纷取证难、调处难，如不及时化解，极易引发治安事件。面对这一社会治理新难题，自2016年起，祥芝镇打造涉渔涉海纠纷调解新模式——“海上枫桥”祥芝样本，逐步探索出“政府规范指导、民间广泛参与、多元调解和海上救助双修”的模式，实现“小事不出船、大事不出港，矛盾不上交”。
近日，“花开中国——百家融媒体‘枫桥经验’60周年调研行”采访组走进祥芝镇，探访极具地方特色的闽南渔港基层社会治理模式。
祥芝“老蔡”蜕变记
在常住人口6.5万的祥芝镇上，有3万多人从事海洋经济相关工作，渔业年总产值44亿元。巅峰时期，这里有大大小小渔船近千艘。
渔船一多，难免有磕碰，起冲突。20世纪下半叶，当地一批热心肠、有威望、公道正派的老渔民、老船长自发介入涉渔涉海纠纷，依靠自身的专业知识，以及对当地风俗习惯、民意民情的了解和洞察，用谈情说理的方式化解矛盾，被大家亲切地称为祥芝“老蔡”，深受当地渔民认可。
时过境迁，随着外来务工人员大量涌入和网络信息日益发达，涉渔涉海纠纷趋向复杂多变。渔船碰撞、意外伤害、工伤事故、劳资纠纷，甚至仅仅因为一句酒后玩笑话就引发打架斗殴。祥芝“老蔡”们意识到：折中调和、息事宁人的老手势已经不能适应形势发展了。今年75岁、有25年调解经验的祥芝“老蔡”成员蔡天生坦言，个人威望曾让“老蔡”们说话一锤定音，但从10多年前这种方式就渐渐“不管用了”，花大力气达成的调解，当事人隔天就能反悔。再加上“老蔡”们也渐渐上了年纪，他们精通人情世故，却不熟悉法律条文。祥芝“老蔡”的“提档升级”迫在眉睫。
2015年年底，石狮市在市镇两级党政机关指导下，成立祥芝渔业协会人民调解委员会（以下简称调委会），创立“海上枫桥”调解室，专门负责祥芝镇渔业、海事相关各类矛盾纠纷的调处工作。
调委会对祥芝“老蔡”进行了扩容和提升。一批民间力量被吸纳进来担任调解员，如见义勇为先进个人、劳动模范、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企业家、村干部等。调委会定期组织法律业务培训、优秀案例经验交流等，提高调解员的调处能力。调委会内部还设立了调解员晋升和星级评定机制。如此，祥芝“老蔡”摆脱“土味”，蜕变成专业、规范的行业自治调解平台。
“海上枫桥”调纠纷
船员张某受雇于船东蔡某。今年“十一”期间，张某出海时，在渔船上发生意外，经抢救无效死亡。张某家属和船东蔡某因赔偿金额产生分歧。于是，蔡某提出到调委会进行调解。但张某一家都是外地人，一开始，他们对调委会并不信任，前几轮的调解都不欢而散。
为此，祥芝渔业协会会长、全国模范人民调解员蔡清筑牵头，联合6名经验丰富的调解员一起参与调解。他们认真研究双方的经济损失、保险赔偿金额等问题，耐心与双方当事人就分歧点进行剖析。为取得双方信任，调委会还聘请律师面对面为当事人提供法律咨询。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下，10月31日，船东蔡某将110多万元的赔偿金额履行完毕。双方当事人对调解工作都表示满意。
这就是“海上枫桥”的最大成效：充分调动渔业生产各方及相关方直接或间接参与到纠纷调解中，解决以往涉渔纠纷“摸不清情况、找不到路子”和“搭不上边、办不成事”的尴尬局面，大大缩短矛盾纠纷调解周期。
截至今年12月，祥芝渔业协会人民调解委员会已成功调解涉渔涉海各类矛盾纠纷605起，达成调解金额9021万元，连续8年调解成功率达到100%，多年来未发生越级上访事件，真正实现了“小事不出船、大事不出港、矛盾不上交”的目标。
值得一提的是，针对调解后反悔的问题，调委会通过与厦门海事法院立案庭签订无讼渔区协议，建立双向支援机制和调解协议诉前司法确认机制，为当事人提供司法确认一站式服务，赋予调解协议书强制执行力。3年来，已有351起调解协议进行司法确认。与厦门海事法院合作之后，当地几乎未再发生调解后不服上诉的情况。“海上枫桥”逐渐发展为“源头预防为先、非诉机制在前、法院裁判终局”的多元调解模式。
义务救援益渔民
防纠纷于未然，解纠纷于萌芽。这一点，祥芝又走在了前列。当地有一支海上义务救援队，在海上救援、应急演练、海上搜救、海上消防等方面表现突出。
祥芝渔港义务救援协会会长、救援队负责人蔡富贵告诉记者，2015年，他还是一名普通渔民时，曾在海上目睹了一艘渔船触礁侧翻，而周边渔船无力施救的过程。因此，2016年，他与当地一群热爱公益救援事业的渔业工作者，共同倡导成立了石狮市祥芝渔港义务救援协会。协会设立3个瞭望站进行24小时轮值，免费提供渔业应急救援服务。目前，已有常驻成员30人，志愿者成员426人，成为海上救援的中坚力量。
11月14日清晨6时许，救援协会接到一位船东电话，称渔船在渔港内停泊后，因退潮而触礁，倾斜严重，急需协助。蔡富贵迅速召集20多名会员，调派9艘辅助船只前往事发海域展开救援。
凭借着丰富的救援经验，救援人员精准判断渔船的倾斜程度和救援难度，有条不紊地展开救援行动，撑开应急气囊，将渔船侧翼支撑起来，并利用空压机迅速排空船内积水，有效稳定了船只状态。经过6个小时的紧急救援，事故渔船被扶正，创造了该船零损失的奇迹。
截至目前，这支救援队伍已成功展开海上救援行动180多次，服务群众8万多人次，解救被困人员79人次，为渔民群众挽回直接经济损失2100多万元。
【见证者说】
“海上枫桥”助力渔业可持续发展
我从小就在海边长大，做过渔民，也经过商。从内心来讲，我希望这里风平浪静，大家安居乐业。
做涉渔涉海调解其实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海上事故一旦发生，很难找到第三方目击者。当事双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如果调解员没有海上作业现场经验和专业知识，很难让双方信服。在我看来，调解成功的关键，在于调解员“既要专业也要有人情味，能让双方心服口服”。
这些年来，祥芝渔业协会人民调解委员会主动服务，靠前服务，在祥芝渔港“党建+”邻里中心设立维权调解中心，依托协会调解平台，创建调解新模式——“海上枫桥”，为地方渔业可持续发展提供了有力支撑。在此过程中，“海上枫桥”实现了3个转变：从程序执行到温情融解的转变，从简单信任到充分授权的转变，从民事协议到司法确认的转变。
现在，渔民出事，第一时间就想到我们，找到我们，这是对我们的信赖和肯定，也是一代代“老蔡”努力的成果。
诸暨融媒体记者 毛红卫 倪夏子 马青华 唐胜军 石狮融媒体记者 胡毅杰 杨德华 郭梦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