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贾文蓉

鬏髻（dí jì），是从宋代的特髻、冠子发展而来。明代女子头部常戴一灯笼孔的尖圆顶网罩，称为“鬏髻”。它多用银丝编制，讲究的则用金丝编制或金片锤，即便不施簪钗，也属很体面的装饰。鬏髻周围常插有各式金银簪子，称为“头面”。根据样式及簪戴位置的不同，各式簪子又有挑心、分心、满冠、掩鬓、钿儿等名称。其中，对簪于鬏髻两侧的小簪子尤为玲珑精致。它们大多作各式草虫样，俗称“草虫簪”。明代《山坡羊》中载：“熬这顶鬏髻如同熬纱帽，想这纸婚书如同想官诰。”可知鬏髻在明代是已婚女子的重要头饰。比较常见的有三种，即头发鬏髻、银丝鬏髻、金丝鬏髻。

其中头发鬏髻，俗称“头发壳子儿”，即用马尾或人发编的假髻，内外可以贴覆织物，为最普通的发髻，家境一般的女性大多佩戴此髻。

银丝鬏髻，简称“银丝髻”，即用银丝编成的尖圆顶网罩。银丝鬏髻价值不菲，大户人家的女眷才有条件佩戴。图1所示是一件明代人物纹银鎏金鬏髻：高5.5、最大径11厘米，上海市黄浦区原李惠利中学明墓出土，现藏于上海博物馆。其主体为一银丝发罩，出土时插满各类簪钗。因鬏髻只是用来罩住顶发，而非整个头部，故尺寸一般不大，底部口宽仅十多厘米，又被称为“发鼓”。遇有重要的场合，鬏髻上要插戴包括分心、挑心、花钿和金银簪等在内的成套首饰，称为“头面”。头面与吉服相配，是明代妇女在重大节庆场合的“正装”搭配。

图2所示这件明代银丝鬏髻，亦称“鎏金银发罩”，直径10.3、高11.5厘米，现藏于嘉兴博物馆。它以直径1毫米银丝编结网格纹，罩顶饰有鎏金小花片四层，每层由六朵小花组成，上各镶嵌若干玻璃状小珠。发罩后部有饰有火焰状的弧状鎏金带饰。其出自明万历年浙江嘉兴王店李家坟李湘夫妇墓，上插着一弯金钿、一支挑心，两边掩鬓一对，啄针、小插三两对，上方一支顶簪，背面一支满冠，装饰主题为四季花卉，是首饰一副插戴大致齐全的实例。

金丝鬏髻，则是鬏髻中最贵重的一种，通常做成扁圆的冠状，因此又称作“金冠”“金丝梁冠儿”。金冠是官宦人家的正室夫人才能享受的特权，是尊贵地位的象征。图3所示是一件明代金丝鬏髻，高8.5、底径8.2厘米，重86克，现藏于无锡博物院。金丝鬏髻又称金丝发罩，明代也称金冠、金丝梁冠、金丝髻，为明代已婚女子在正式场合戴在发髻上面的发罩。由于身份、家境差异，女子佩戴的鬏髻材质各不相同，通常以金银丝或马鬃、头发、篾丝等为主。《醒世姻缘传》第五十四回中，童七媳妇“戴着金线七梁鬏髻”；《金瓶梅词话》第九十五回中有“春梅来了，戴了金梁冠、金钗梳、凤钿”……这些“金线七梁鬏髻”“金梁冠”，都和这件金丝发罩一样，是以细金丝编缀、其上再起冠梁的鬏髻。

金丝发罩对细金工艺技术要求极高，工匠们需将黄金通过1000℃以上的高温熔化，再用工具拉成粗细均匀的金丝，进行复杂编织，真实呈现古代细金工匠们高超精湛的手工技艺。外金丝或银丝编就的鬏髻，里外又可以衬帛、覆纱，一面仍是装饰，一面用来适应不同场合的不同装扮。

图4所示为江西省博物馆收藏的明万历镶宝石金冠，通高5.5、冠长径7.6、短径6.7、簪长11.2厘米，1958年江西省南城县明万历十八年（1590）益庄王夫妇墓继妃万氏棺内出土。冠可分帽圈、帽盖、帽檐、帽舌四个部分。帽圈及帽盖主体部分以绳纹粗金丝构架出筋梁轮廓，在筋梁间填于卷草纹细金丝，盖顶镂空带上镶有9颗宝石，冠帽前后部分各镶有8颗宝石。冠帽前面中部位及左右两侧各有一孔，以固发插簪之用，簪头呈螺旋花形，簪脚上錾刻有“银作局嘉靖二十六年十月造金五钱”铭文。冠体前后左右有4个帽檐：左右为新月形，上有4粒宝石；前后为磬形，各有6粒宝石。帽舌2片，分垂于后帽檐之下，上狭下宽，每片各嵌宝石5粒。

此件金冠，全用金叶剪成长4、宽约1毫米的小股绕成“巳”形，然后逐个焊接成列，再按所需大小和轮廓焊接成片。每片边缘焊以较粗的金丝为边，以为冠的部件。筋以绳纹金丝焊于表面，配备好各部的应力和全器的美观。由于金丝细小，所构成的穿眼极细，光线照之，全器有透明之感。益庄王王妃万氏棺出土的这件镶宝石金冠上就镶嵌了50余颗大小不一、五颜六色的宝石，其数量为目前全国出土明代金器之冠。真是灿烂一片，光彩夺目。

明初至清中期，鬏髻一直作为汉族妇女的主要发型流行于世。从以上出土明代鬏髻来看，将一尖窄的假髻扣在头顶，枯燥而拘谨，在今人眼里很难谈上美感，但在明代上至后妃、下至民妇，皆以佩戴鬏髻为美。这种奇特的审美风尚背后，则蕴藏着复杂的社会历史成因：其小巧、简洁，顶部尖圆，佩戴之后显得身体线条挺拔、修长，有效弥补了类似“金钟罩”状的衣裙造成的视觉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