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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版:人在旅途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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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东大哥

■倪怡方

我的房东大哥大我近10岁,他姓林,名字很有意思,叫金来,瘦高个,国字脸,头发梳成三七开,脸上经常笑容可掬。

20世纪60年代末,我们全家来到漳州华安县一个小山村,在金来大哥家住了整整三年,他是家中长子,下面有四个妹妹,而我居中,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妹妹。

那时我上小学四年级,他却已经是村里小有名气的木匠了。年龄的差距不是问题,我们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他在家里似乎很有权威,不敢说是一言九鼎,起码也可以说是说话算数,表现最明显的就是他妈凡有杀鸡宰鸭,他总要暗示给我也盛上一碗,和我一道品尝,让我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唯一不好的就是金来大哥年纪轻轻,烟却抽得很凶,门牙都熏黑了。

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有这么几件事。

第一件事是学校通知学生要自己准备红缨枪,好参加学校组织的操练活动,我回家一说,父母亲一时也没招,正在愁眉不展的时候,金来大哥听说了,拍着胸脯说:“这样的小事情,包在我身上!”只见他找来一块木头,三下五除二就削成了三角菱形,再找来一根木棍安上,用香烟壳里的白色锡膜粘贴在枪头上,再把龙舌兰叶片捣烂,抽出一条条细丝,用红墨水染上,环绕枪头扎了一圈,没多大工夫,一根银光闪闪的红缨枪就制作完工了,这让在现场的我看得眼花缭乱,对金来大哥巧夺天工的手艺佩服到五体投地。学校组织操练的那天,我那根红缨枪可谓独树一帜,出尽了风头。

第二件事是我上初中的时候,中学在公社所在地十里开外的山坡上,平时都是早上去,中午在校吃饭,傍晚放学才徒步走回来,后来我参加校足球队训练,干脆就住校了。有一阵子,我和姐姐打起了母亲从省城带来的那辆凤凰牌女式自行车的主意,问题是我还不会骑。金来大哥猜到我的心思,一起做通了我父母亲的工作后,利用星期天不上课的时候开始教我骑车。万事开头难,刚开始金来大哥一边扶着车把手,一边抓着车后架,跟着我来来回回在公路上不知跑了多少趟,我当时自己十分紧张,全神贯注在学车,等到歇下来的时候,才发现金来大哥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终于有一天,他放手让我自己骑了,而且还教会我怎样上下车。很快,我和姐姐就轮流骑车去上课了,着实省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第三件事是当得知我们全家很快就要回归城市,公社领导考虑到我们来时一件家具都没有,睡了整整三年的板凳加门板,特批了一些木料让我们家打造几件家具,这个打造家具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在金来大哥身上。在那些日子里,我成了他名副其实的徒弟。因为两个家庭里,除了长辈,我们俩就是男劳力了,他让我帮忙扛木料、拿墨斗,最吃力的就是和他一起拉大锯。当时的我身板还比较瘦弱,没拉几下大锯就大汗淋漓了,而且上气不接下气。金来大哥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直说我不像个男子汉,羞得我想找个缝钻进去。金来大哥还手把手教我分别用粗、细砂纸打磨家具,给个别有缺损的地方补缝,还有上漆,让我学到了不少知识。金来大哥打造的几件家具,陪伴我们全家几十年,走过了一段难忘的岁月。

离开山村30年的时候,我们全家回去看望过金来大哥一家人,他也曾经两次带着儿子来泉城看望我们,大家把酒言欢,回忆往事,其乐融融。

突然,有一年传来金来大哥患肺癌去世的消息,我为他的英年早逝而感到痛心疾首,好长一段时间,我夜不能寐,回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如今,当我骑着小黄人行走在泉城街道上,眼前不时还会浮现出金来大哥那笑容可掬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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