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成

图书馆是知识的宝库，也是爱书人的天堂。鲜为人知的是，一本长期无人借阅的书，也会陷入绝望，他会很想从书架上跳下来，躲过图书管理员的视线，藏进卫生间，等待一个雨夜，在雷声的掩护下打碎玻璃从窗口逃出去，哪怕粉身碎骨。

“唉！”书架上一本红色外壳的书发出了一声叹息，他旁边的兄弟也随声附和。他们是一对兄弟，是一部传记的上下卷。他们的躯体庞大，让人想起《巨人传》里的“庞大固埃”。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来借阅了，肩头已经落满灰尘。好在他们是一对兄弟，还可以互相拍拍肩膀，彼此安慰一下。

同一位传主的其他传记经常有人借阅，和这对兄弟相比，他们要苗条得多，而庞大的身躯往往令人望而却步。要同时翻阅这一套上下卷的书籍需要勇气，更别说借阅了，况且一般挎包也装不下这两块大砖头。

兄弟俩向周围的朋友打听，如何才能安全且成功地离开这里？长期无人借阅已经令他们感到绝望，他们打算合力逃出这座图书馆。他们必须一起走，假如离开对方他们就将一无是处，只有在一起，他们才是完整的。

他们也曾想过，直接牵手从书架上跳下去，但是，庞大的身躯使他们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势必会造成巨大的声响，引起管理员的注意，再次被塞回书架，那岂不是白白磕坏了身体，得不偿失。

就在他们拿不定主意时，不远处的一部魔法百科全书开了腔，他刚从外面回来，他很有魅力，经常有人来探望他。他对兄弟俩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离开这里。”听到这句话，兄弟俩似乎又看到了希望，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什么办法？”他们异口同声地问。“很简单，继续等待，只要达到一定年限，如果还是无人借阅，就会被打上一个神秘记号，准许离开这里。”兄弟俩对此很感兴趣，但是这个“一定年限”到底是多久？他们上一次被人翻动还是图书馆搬迁的那次，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温柔地抚摸过了。

兄弟俩继续等待着，他们有足够的耐心，就像当初作者写下这部传记，那得有多大的耐心啊，此后再也没有哪位作者如此耐心地对待这位传主的故事了，他们总是草草了事，满足于捕风捉影。后来，虽然也有人用指尖碰触他们，打算抽出其中一本来了解他们，但他们已经打定主意，不为所动，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没有人能把他们分开。确实，与其再次被冷落，倒不如从来没有被打动过。

时间又过了二十年，图书馆准备根据借阅率淘汰一些无人借阅的书籍，腾出宝贵空间给其他新书。管理员来到书架前，根据索书号找到了这对兄弟。这对兄弟由于长时间抱在一起，外套都有点粘住了，管理员费了点劲才把他们分开，并分别在他们的底部打上“DISCARD”的印记。对于未知的命运，兄弟俩既兴奋又惊慌。

人们再次见到这对兄弟是在图书拍卖网站上，他们重新融入社会，只是身上仍带着“DISCARD”的印记，显示着他们曾合法从图书馆“逃离”的命运。此外，他们的外套上还有清晰的圆形压痕，也许曾经垫过床腿，也许当过杯垫，不管怎样，他们终于离开了那个无人探望的绝望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