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周末,我坐在母亲常坐的那把藤椅上,望着茶几上的老花镜发呆,恍惚间还能听见她轻声唤我的名字。
那个冬日的黄昏,是我生命里的至暗时刻。病房里,母亲静静地躺着。我学着护工张姐的样子,给母亲捏捏脚、揉揉肚。怕母亲嫌我笨手笨脚捏得不到位,我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妈,我按得咋样,舒服不?”感觉母亲微微点头应允。那晚我又和平时一样,拉起母亲的手,放在我手心轻轻揉搓着,感到似乎比平常的温度低一点。我心头一颤,赶紧喊来医生进行急救!
二十分钟后,医生面色凝重地告诉我们:“老人家走了,节哀顺变。”
那一刻,我的天空大雨滂沱。这个悲情的人世啊!深知人生如逆旅,却依然无法通达!
母亲的离世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将我们的生活冻结。在父亲病床前,我们强颜欢笑,悉心陪伴照料。父亲清醒时,唤着我的乳名,含糊不清地唠叨着,我知道,他是在找寻母亲的身影。我不敢与父亲的眼神对视,总是悄悄转头抹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老爹,我妈在家呢,你也加油啊,快快好起来。”
腊月下旬,过年气息越来越浓,父亲追随着母亲的脚步走了。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像睡着了一样。我站在病房里,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窗外寒风凛冽,咆哮着,摇晃着梧桐干枯的树枝,仿佛要将所有的温暖都赶走。
送别父亲时,我哭到嘴唇发紫,表嫂紧紧跟在我身边,她的手臂始终环着我的肩膀,轻轻拍着我的背。她的手很温暖,一下一下,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表嫂的脸贴着我的脸,泪水顺着我们的脸颊流在一起:“你爸爸这一生,养育三个子女,培养了这么多学生,帮助了那么多人,他的人生很有价值!花妹,对父母,你已经尽到责任,往后的日子,好好爱自己,让他们放心!”她在我耳边轻声说。
那一刻,我感觉表嫂的怀抱温暖、舒服,如母亲一般。
父母离去的日子,我跌跌撞撞走在寒冬里,白天恍恍惚惚,晚上蜷缩在被子里,翻阅着父母的照片,单曲循环:我在寻找有你的星光,求月亮为我指引方向……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包裹,是千里之外文友阿丽寄来的一个杯子。她留言道:“花姐姐,抱抱你,我一直都在,想聊天随时找我!”我站在阳台上,看着天空繁星点点,远处灯火阑珊处,眼眸蕴满温热的暖意,一滴滴落下。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关爱将我包围。闺密李子将电话铃声换成《朋友别哭》,军霞老师深夜发来安慰信息,文友芳邀请我到她的城市散心,邻居艾歌姐姐默默替我浇灌着母亲的小菜园,同学小雨送来李娟的散文集,可爱的外孙女一遍又一遍地唱着“世上只有姥姥好”。他们用最朴实的方式,一点点融化我心里的寒冰。
春天来临,我站在窗前,感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温度。父亲的兰花长出新芽,母亲的菜园里,菠菜、蒜苗、香菜长势喜人,绿意盎然。
我知道,父母的爱从未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我们。他们化作春日的暖阳,化作春风,化作朋友们的关怀,化作生命中最温暖的底色。
亲爱的他们,在云彩另一端,微笑着,看我,看着人间又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