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晨,我漫步在老巷子里。老巷子隔绝着喧嚣市声,让时光在这里慢下来,让记忆凝固在老巷子里苔藓密布的老墙上。包浆处处浸透的老巷子,也是一座繁华城市朴素诚恳的心。每到一座城市行走,我最喜欢的就是溜达到隐蔽的老巷子里,摩挲巷子里老态龙钟的墙。
戴望舒的雨巷在哪儿呢?他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而寂寥的雨巷,想象着遇见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有一次,我去北方一座城市,正是秋雨滴答的季节,我流连在一条老巷子中,寻找那位丁香一样的姑娘。
在老巷子里,我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背影,袅袅婷婷的女子,让我在雨声中屏息,仿佛穿越了一个世纪。在那些小巷子里,你会感到从前的时光在你眼前腾地而起,或从天而降。光阴其实是留有痕迹的,它附在巷子里的老墙上、老树上、飞檐青瓦上、屋里老家具上。
在北京那些老巷子里,刻录着一座城市在旧日光阴中的梦呓。巷子里的参天大树,仿佛云鬓上别一支朱钗,云影中漏下来的天光,让人恍惚间一脚踏进陈旧的历史现场中。你行走的地方,说不定就是当年鲁迅、胡适、朱自清、梁思成、林徽因走过的巷子……
这些历史中的人影,在老巷子里一脚跨过的百年老时光里,与你神秘地相会了。老巷子里,还蝉鸣一样传来莺莺燕燕的声音,在歪歪斜斜逼仄狭长的巷子里,一不留神,就打开了那瓶城中窖藏的老酒,没想到,竟醉了你影影绰绰的一生。
在青岛,行走在红砖绵延的老巷子里,你的眼前会出现一位翩翩公子,陪伴他的是一顶吱呀作响的大红轿子,轿子里有他还没有掀开红绸子的娇羞新娘。
在成都,珠市巷、鹦鹉巷、柿子巷、桂花巷、半截巷……这些老巷子的名字,就够你想念一生了。穿行在这些老巷子里,我像一个仙风道骨的古人,忍不住甩一甩衣袖,当年百姓生活的市井图,在风中一幕幕缓缓打开。
这些城市里的老巷子,而今差不多都像冰棍一样融化了。我所能做的,就是用文字与怀想,为老巷子留下宝贵的记忆。在簌簌而落的时光之尘里,老巷子慵懒地翻一下身,与我深深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