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美玲

儿时，我一度觉得母亲就是“超人”，要不她怎么什么都会呢？最让我惊讶的是母亲竟然还会做衣服，那可真是我第一次见。

我知道家里有台老式缝纫机是奶奶的，但是从来没有见过母亲使用。小时候，家里不富裕，除了逢年过节买新衣服，平时都是穿亲戚家小孩穿过的旧衣服。我也经常看到奶奶在缝纫机前忙活，但从未见这台缝纫机可以做出一件“新衣裳”。

夏日的夜晚，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聊天，一股凉凉的风飘过，吹在耳边舒适极了。只有母亲一个人在家里的炕上捣鼓一些布料，有碎花的，有纯色的，还有格子的。母亲将这些布料翻过来折过去，一会拿尺子量一量，一会用剪刀剪一剪。

一切准备就绪，母亲抱着布料坐到外间的缝纫机前面，调节好针码大小，缠上线，布料放在压脚器下边，再把压脚搬下，压住布料。转动手轮的同时用脚蹬机器，缝纫机便发出“嗒嗒嗒”的声音，萦绕在我耳边。

静谧的夜晚，缝纫机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就在大家伴着“嗒嗒嗒”的声音侃侃而谈时，突然停电了。家人都劝母亲：“停电就先别做了，放着明天再做吧。”母亲说：“白天还有白天要忙的事，孩子们马上就开学了，我得抓紧点。”于是，母亲拿出蜡烛点燃插在烛台上，放置在缝纫机桌面，又开始全神贯注地做衣服。

烛光下的母亲神情极认真，散落的发丝垂在耳边，一缕柔和的亮光晕染在母亲的脸颊上，一片祥和宁静。淡淡的月光透过玻璃照在母亲的脚旁，好似也在为母亲出一份力。瞬间，屋里又响起了“嗒嗒嗒”的声音，在我听来悦耳极了。

此时，我忽然想起诗人孟郊的那首《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诗句中所描绘的场景，大概就是我眼前的这幅画面吧，只不过，那时还是纯手工缝制。

做了将近两个小时之久，两件崭新的衣服便完成了。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穿在孩子身上时，母亲激动得直点头，那份愉悦的心情溢于言表。母亲催促我们脱下新衣服赶紧去睡觉，并嘱咐我们等开学再穿新衣服。临睡前，我看到母亲叠好衣服后，双手握拳捶在腰上。

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记忆中还是那幅温暖的画面：皎洁朦胧的月光下，温暖的小屋里，母亲坐在烛光中，正认真地裁制衣服……这样的场景将永远镌刻在我心上。

长大以后，我才知道根本没有人教过母亲裁衣服、做衣服，我曾问母亲：“您什么时候学做衣服？”母亲呵呵一笑：“没有学过，就和做饭一样，自己琢磨琢磨，做两次就会了。”这真是“无师自通”呀。那时候，只要自己动手，多少都可以为家里节省一笔开销。

自从搬家以后，缝纫机也放在奶奶家，由于长期不用，已经显得老态龙钟。母亲已经不再自己做衣服了，只是偶尔有衣服需要修改时，会借邻居家的缝纫机用一下，一边做一边还会调侃自己：“手法还是一点没变哟。”

虽然家里的活母亲样样都会，但最让我记忆犹新的还是母亲在烛光下做衣服的样子，那是多么美丽的身影啊，满满都是“藏”在烛光里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