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又到了该回乡下老家扫尘修剪庭院花草的日子。
乡村的房子一般都砌有围墙,拥有自己的一个庭院,或大或小。庭院的某个角落总会留有一块未铺砌的空地,种点花草或果蔬。老家庭院也是,种植区约有一间房间那么大,在房子的东北角,用一排矮矮的竹篱笆围起来,栽种白花石榴树、朴树、释迦果树和桃树。
母亲对白花石榴树特别喜爱。那是36年前她亲手从其奈厝前村的外婆家移植过来的。白石榴花朵小娇美,褶皱的花瓣重叠在一起,像是一条条棕黄色的裙子,每年五月便开始在枝头绽放。白石榴花味酸、甘,性平,是一味良药。母亲每年总要摘一大篮,一部分当作时令茶泡给我们喝,一部分先用绳子串好,晒干后再存起来。
母亲从小跟着外太公学了不少草药知识,她能辨别很多种草药,也时常自己种植或采摘。至今她还珍藏着一本外太公使用过的1970年出版的《上海常用中草药》,也经常拿出来看,只是偶尔念叨着要去放大,不然越来越看不清了。腊月的寒风轻摇着白花石榴树细细的枝干,抖出了零零星星的嫩芽,我简单地剪去些折枝及已干枯的树枝。
紧挨着白石榴花树的是那两株朴树,若要问它们的来历,或许是风儿带来的吧。高大健硕笔直的树干一直延伸至二楼窗户,棕色的树皮非常光滑,树冠像是一把撑开的大伞。我喜欢一个人站在朴树下,脚踩金黄色落叶铺成的厚厚地毯,抬头仰望绿意中的那一抹蓝。黄绿相间层层叠叠的树叶在风中嬉戏、起舞,丝丝暖阳从间隙里钻下来,悄悄落在地毯上,温柔了大地。我踮起脚尖,左右张望,最后才把园林剪轻轻落在搭在其他树上的那部分枝叶。
红色实心砖块围起来的是释迦果树,已不记得是在哪个盛夏吃的释迦果,随手赠送给大地的果籽,未曾想到多年后年年能收到一树的释迦果,不免心怀感恩。释迦果树略显粗犷,树杈较多,叶子也很茂密,占据不少空间,我费了好大的工夫才修剪好,看上去清朗潇洒许多。阳光肆意地倾泻下来,抚照着地上那已掉落枯萎的释迦果。
桃树在种植区的最东侧,倚靠着围墙,似乎有些贪玩,总探出头去观望,终日数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却无心结果,从未散发桃子香。我爬上围墙,把伸出围墙的枝叶一一修剪掉。
修剪完后,浇上水,我坐在石阶上歇息,光阴里的故事沿着篱笆有序地流出来,像是一部播放中的老电影——我靠在木麻黄树上听知了唱歌、安静地给白云理发,坐在秋千上漫无目的地晃荡,给小狗们搭建坡屋面木屋,摘带刺的红色玫瑰花,跟着母亲识别金银花、菊花、白花蛇舌草、五根草、鸡冠花,陪母亲栽种丝瓜、角瓜、百香果,和孩子们一起燃放烟花……
门口那株俏皮的炮仗花,说为了给邻居家遮阴,竟然爬满人家的窗户和屋顶,引来了不少抱怨。尽管如此,邻居们还是喜欢它,喜欢每年春节期间那一串串挂在围墙、电线和窗户上似鞭炮的花,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给春带来许多趣味。若是遇上下雨天,就更美了,那串串带水珠的花朵在雨中轻轻摇曳,婀娜多姿。
我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将准备好的小灯笼挂在枝头上,任凭其在风中飘荡,等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