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廷付

快到清明了，我回到老家给父亲坟上添土。路过菜地时，看到圆鼓鼓的蚕豆荚，还有那紫色的小花，我心里莫名地涌起一阵温暖。

我清晰地记得，那年从蚕豆秧刚长起来，到它开出紫色的小花，我每天都提着篮子去场地里，等着、盼着，嘴里还不停念着：“蚕豆蚕豆快快长，宝宝等得好心慌。宝宝饿宝宝馋，吃顿蚕豆像过年。”这是小时候母亲在我哭闹的时候，为了哄我笑，常给我唱的童谣。我学会后，便每天对着蚕豆秧唱。

蚕豆好像真的听到了我的歌声，它终于在某天的一个早晨长大了。那天下着小雨，我没去地里，是父亲披着一块塑料布，提着小半篮子蚕豆荚回来的。父亲先用干毛巾擦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然后笑着把篮子往我面前一放。我一看，高兴得蹦起来。

我学着父亲的样子，把指甲嵌入蚕豆壳里，用力往外一掰，新鲜的蚕豆米就映入我的眼帘，我赶紧轻轻地把它放到碗里。不一会儿，我和父亲就把蚕豆剥完了。母亲早已在厨房忙碌开了。很快，诱人的香气便扑鼻而来。当母亲把一大碗蚕豆粑放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吃起来。母亲笑着对父亲说：“光儿这么喜欢吃蚕豆，明年咱多种点。”

我狼吞虎咽地把一碗蚕豆粑吃完后，却发现父亲和母亲在厨房里正啃着窝窝头。我把碗递给母亲，好奇地问：“这蚕豆粑真好吃，你们咋不吃呢？”父亲笑着说：“我们以前吃得太多，都吃够了。好吃，光儿就多吃点。”我又从母亲手里接过半碗蚕豆粑，美滋滋地端到堂屋吃去了。

母亲看到我站在菜地边发愣，大声地唤我：“光儿，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吃蚕豆，我早就把蚕豆剥好了，你中午是吃炒蚕豆，还是吃蚕豆粑？”我看到已经两鬓斑白的母亲，不由得鼻子一酸，说：“娘，还是吃蚕豆粑吧。”

母亲做了蚕豆粑，又炒了一盘蚕豆米。“好香啊，和我小时候闻到的香味一样呢。”吃饭的时候，母亲多盛了一个碗，放在上座的位置，我赶紧在那个位置又摆上一双筷子。母亲叹口气说：“你爹最爱吃我做的蚕豆粑了，那时候穷，他不舍得吃，都省着给你吃。他要是活到现在多好，我天天给他做蚕豆粑吃。”

听了母亲的话，我的心被猛地戳了一下，眼泪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