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阅读始于一次偶然。那次学院办书展,我看很多同学都挤在那买书,我也跟着买了一套四大名著回来,从此开始了一场没有终点的课外阅读。
书一带回来,我就被书中的每一个人物着迷,被他们起伏跌宕的命运所吸引。单说《红楼梦》,它像一部“生活百科全书”,作者竟能把生活看得那么透,把大观园中一个个水做的女儿的心思摸得那么透。
正是这次“启航”性的阅读,让我一发不可收拾,看完《红楼梦》后,我又买来《三言二拍》《儒林外史》……我像一条逆流的鱼,从明清小说开始大量阅读,一路读回先秦百家时代。
古典文学生僻字多,阅读起来总是磕磕绊绊。但我自有办法,碰上生字僻字必查字典,遇上好的句子必抄,读到有想法时必写,更多的时候是直接涂抹在书上,把书给涂得面目全非,这也是我的书不外借的原因之一。
三年军校阅读给我留下两个结果,一是毕业回老连队后,我从原来的“白丁”被当成了“秀才”,连队的板报、广播稿、总结材料,只要与文字有关都归我干,部队若有大活动,我还充当临时的“战地记者”;二是我从此迷上了书店,在部队,我周末必逛书店,买书和阅读成了一种戒不掉的瘾。为了追获一本名著,我可以花几天甚至是几个月的心思,逛遍杭州大小几百家书店去寻找。
记得那套萧乾、文洁若合译的《尤利西斯》我就追得好苦。我已错过1994年第一版,但总不死心,希望能在某个书摊上“捡漏”,却一再落空。1996年该书再版上市时,我恰逢休假,差点再次落空。所幸在归队前正巧在漳州某书店看到它,但当时替老乡垫了车票后口袋的钱已不够,待我取钱赶回书店时,那套《尤利西斯》早已不见。
我赶忙和杭州枫林晚书店联系,书店在电话中告诉我这书早已售罄。我让书店帮忙找书。翌日一到杭州,我直扑枫林晚书店。他们把《尤利西斯》递过来时,我激动得语无伦次。书店从书城替我截下这最后一套。杭州书城是浙江省最大的图书批发市场,在那么大的市场替我找一套书,真如大海捞针一般。
转业时,我寄了三大箱书回来,才发现当了十几年兵,就剩下这些家当,我那微薄的薪酬换成这堆不能当饭吃的“硬疙瘩”。心想,往后该好好过日子,可不能再乱买书了。却没能抵住买书的瘾,上班才几天我就成为县城大小书店的熟客。
有一次,我上街给孩子买牛奶,偶然在书店看到一套傅雷翻译的《约翰·克利斯朵夫》,四本书静静地躲在书柜最顶层的角落里,落满一层灰,我小心地把书拿下来,轻轻掸去灰尘,突然觉得它等了我好多年。当时口袋里只有买一箱牛奶的钱,我竟毫不犹豫地先买了书。
多年阅读让我认识了许多嗜书如命的书虫,厦门的南宋、云扬以及福州的老练等,他们家中藏书均过万册。每次相见,他们必带我逛书店,见他们一撂一撂地从书架上搬书,那架势着实吓人,感觉像一场抢购。手头拮据的我只能躲在一旁装没看见,其实是在反复权衡哪本该买、哪本暂缓,又不好明说,只好假装不喜欢的样子。
其实,多年的阅读早已把我的胃口养刁。书犹如我的食物,不精细的东西难以打开我的胃口。对书我有自己的选择,总是一挑再挑。对一部好书来说,再好的演员都难尽其妙,唯有阅读能让你体验到那只可意会的妙处。而且,书越读到深处,越发能调动人的全部审美功能,读一部名著,往往会在内心演上无数个版本的大戏。
多年的阅读悄然改变我的人生,它让我成为一名记者,成为一名写作者,但我觉得这并不重要。有的人把阅读作为改变命运的途径,我却觉得阅读更多的是在丰富一个人内心世界。阅读就像涨潮,它需要一个持续的过程,到形成潮水时,潮水之上的“思想之船”已在另一个层面上。
文字是一条文明的河流,穿梭时空,沛泽人类的心灵。即便我不当记者,不是一名写作者又有什么关系呢?通过长期阅读,我依然会发现文字表面的背后这条更大的地下暗河以及它所蕴藏的丰富矿藏,我同样可以在另一个人生纬度上放飞自己。阅读,让我的人生变得更加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