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20年的这个时候,正读初三的儿子能否考上高中,在我心头是一个难解的“悬案”。整个初中阶段,儿子饱受病痛折磨,两次意外骨折,身体每况愈下,加之家校路途较远,缺课时间足足有三分之一。初三上学期期末考,儿子成绩在年段720余名学生中排到了580多位。按照通常不高于50%高中录取率,儿子要考上高中几乎不可能。
我本已做了“躺平”的准备,但爱人决不同意,儿子思忖再三,决心接受挑战。我自然不能把儿子看扁了——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咸鱼翻身了呢?
假如真考上了高中去哪所?当然首选侨中。原因很简单,侨中就在家门口(2013年,当我家在儿子几乎还能走路的最后阶段,搬到新家信义华府居住时,就和侨中做了邻居)。儿子在九年一贯制学校锦峰实验学校读书九年,我们吃够了接送之苦。虽说学校特别关照,但毕竟离家有三四公里,开车要过五六个红绿灯,每天来回几趟接送坐着轮椅、身体羸弱的儿子上下学,不光累人,更具风险。高中若能回到家门口,那岂不是喜事临门?
但结这样的善缘,一要“看天”——儿子真能够“人品大爆发”把成绩追上去吗?二需“牵线”——侨中愿意接收这样一个“麻烦”吗(一定是需要很多特殊照顾的)?
看到我的担忧,锦峰学校校长许伟哲自告奋勇当“红娘”,他带着我来到侨中校长蔡天津的办公室,一番添油加醋的“吹捧”后,蔡天津校长拍了胸脯:只要他成绩上线了我们就接收!锦峰怎么关照我们就怎么关照!
“线”搭上了,“天”也变了——2020正值疫情的第一年,为避免人员聚集减少疫病传播风险,我省当年度中考生体育免考,统一记为30分,这让儿子中考成绩凭空多出12分(原本残疾考生体育免考成绩按合格等次记为18分)!儿子也争气,硬是用半个学期的时间就把成绩追了上来,化学成绩更是直线拉升,从初三上学期期末的29分提升到中考的78分!这样,以超过录取线6分的成绩,被石狮市华侨中学正式录取!
(二)
“早就听说学校会来这样一个学生,没想到我能荣幸做他的老师!”2020年9月1日,儿子在妈妈的陪伴下踏入侨中,班主任王珍老师见面的第一句话,就让儿子“脸热”,也让妈妈“心暖”。
更暖心的是,侨中很显然是对儿子的入学做了精心的准备安排:儿子分配到的班级高一11班教室,不合常规地安排在整栋教学楼一层的第一间,以至于很多人误以为是教室门牌多打了一个“1”;离教室不到10米的一个小房间,被改造成了供儿子专用的无障碍洗手间。王珍老师还在学生中发动成立护卫队,安排愿意帮忙的同学,轮流负责照料儿子在校的学习生活,奠定了儿子在侨中三年学习生活的基调。
高二分科,儿子选择进入文科班即历史类班级,转到12班。教室原地不动,门牌换了,还有班主任老师,变成了年轻美丽的数学老师张冰梅。儿子对这个数学老师甚是喜欢,许是爱屋及乌,他的数学进步极快,一度在全校的统考测验中成绩高居前三,击败了95%以上理科班学生,差点在理科班中引起“公愤”。
我经常到侨中接送儿子,很快就理解了儿子为什么特别喜爱张老师——别的老师总是站着和儿子说话,而张老师常常是蹲着和儿子说话。不知有多少次,我远远就看到张老师蹲在儿子面前,有说有笑地轻声交流着什么。校运会,张老师蹲在儿子旁边,手扶着轮椅和他一起看比赛;教师节,张老师也是蹲着和儿子在一起,手捧着鲜花参加活动——总是那样平等的姿态,仿佛不是老师,而是……姐姐?
不止是班主任,其他科任老师,甚至别的班级老师、学校领导,也对儿子特别关心爱护,在我和爱人去学校接送时,经常嘘寒问暖。学校副校长、特级教师蔡振树,最常用的一招是“摸头杀”,每次经过儿子教室时,都要拐一步进教室在儿子头上摸一把再走;校长蔡天津则是习惯于行“注目礼”,每次经过儿子教室,总会在后门处或是窗户前,默默关注儿子一会儿。
儿子在侨中也收获了珍贵的友谊,日常学习生活中最常帮助儿子的王标宗、郑标鋆、林佳兴三位同学,与儿子结下了最铁的友情。高考分数与儿子只差10来分的标宗,高招第一志愿填报了与儿子完全相同的学校和专业,他也明确表达了意图:希望大学四年,能够继续为儿子撑一把伞。本以为十拿九稳,不料文科招生意外提分,他最终远赴新疆。四人的友谊读大学后丝毫未减,不仅日常微信常联系,每逢假期回石狮,都会相约一聚。离我家较近的标宗、标鋆,几乎每次在儿子回家的次日,就会来到我家里。
(三)
侨中三年是儿子硕果累累的三年,他在学校、老师的关爱和同学们的帮助下,克服身体残病的困难奋力成长,开出了绚丽的荆棘之花。
侨中和我家仅一路之隔,儿子上下学再也无需开车接送,开着轮椅几分钟就能到校。他十分珍惜这从未有过的优越学习条件,高中三年较少缺课。虽然因为要照顾身体没有上晚自习,但他在课堂上特别认真,学习效率很高,成绩进步比绝大多数同学要快一些。在刚入校时,儿子成绩在全年段几乎是垫底的,因为他的中考成绩仅仅比侨中录取线高了6分而已。而到了高三,他的综合成绩已在年段(文科)名列前茅。他无畏困难、自强不息、求知若渴的学习态度和作风,对侨中校风、学风都产生了引领作用,在2022年教师节侨中的奖学大会上,儿子被学校和校教育促进会破天荒地授予“杰出学生贡献奖”。
紧张的高中学习也没有迟滞儿子文学追梦的步伐,高中三年,他以“谕来谕好”公众号为主阵地,笔耕不辍,写下了超过20万字的文学作品。非凡的生命体验令他的作品具有独特的价值,感染和激励了众多罕见病患者、残障群体和身边人。2021年年底,儿子荣获第四届“福建励志先锋”。2022年1月10日,在时任校党支部书记陈泽生、教务处主任钟永强陪同下,儿子到福州参加表彰活动,福建省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张彦亲自为他颁奖。2022年7月,第十九届叶圣陶杯全国中学生新作文大赛评选结果揭晓,儿子经代克清老师的悉心指导参与此项赛事,历经初赛、复赛、材料申报、总决赛等一系列过程,前后历时近一年,荣获大赛最高奖“全国十佳小作家”奖、总决赛作品一等奖。
最亮眼的高光时刻还是2023年3月27日,儿子的新书《谕见美好》在市文化馆音乐厅举行首发式,现场400多人深深感动,也通过媒体的报道,在无数石狮人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文化记忆。侨中把这场首发式当作自己的活动,出力不少,还组织师生到音乐厅“捧场”,更在首发式活动后第3日,在本校又组织了一场图书介绍会和座谈会,推介《谕见美好》和儿子的精神品质。
如今,在福建商学院读大学的儿子每次回家,都要去侨中转转看看。元宵节前,还在家休假的儿子去侨中,意外遇上新任校长。回家后,儿子对我说,新校长对他很亲切,一见面就嘘寒问暖,就像是老熟人似的;其他面生的老师,也几乎都能叫得出他的名字。虽然离开侨中半年多了,但校园环境仍然很熟悉,气氛仍然很温暖,似乎他从未曾离开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