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调忍

早晨，先生给我买了一碗豆腐花，望着桌上热气腾腾的豆腐花，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一碗豆腐花，对我来说，是一种温情的滋养，更是一种亲情的回味。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爸爸妈妈总是想尽办法赚钱养家糊口。我们家住在大山脚下，去县城需要走三个多小时。暑假时，妈妈为了给我们凑下学期的学费，决定进城卖豆腐花，便带着我住到县城旁边的爷爷奶奶家，爸爸则留在家里干农活。

奶奶家有一盘石磨，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在与五谷杂粮和岁月的厮磨中，这盘石磨的齿条棱角变钝，沟线不再分明，只在时光流逝中静默不语。也不知道妈妈从哪里学来的技术，硬是靠着这盘石磨把我们的学费凑齐了。

为了节约成本，豆腐花从选材料、制作到售卖全部由妈妈一个人亲力亲为，当然我有时也能帮上一点小忙。豆子是自家地里种的，石磨是现成的，锅碗瓢盆也是有的，要买的就是白糖和石膏粉。

妈妈是个勤劳认真的人，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做任何事情从来不昧着良心。磨豆子的前一天，我和妈妈就要挑黄豆，自家种的豆子没有啥不好的，但妈妈只选那种颗粒饱满的，歪瓜瘪枣的都不要。洗干净后，浸泡6个小时，待黄豆喝饱了水，才开始磨。磨豆子是个技术活，更是个辛苦活。为了赶在吃早餐之前去卖豆腐花，每天凌晨3点妈妈就起床，这个时段我们都在睡觉，只有妈妈一个人在劳作。

有一次，我半夜被梦惊醒，半天没睡着，索性去找妈妈。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了母亲的身影，她为了自己的四个儿女，付出了青春，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只见那个不算高大的身影，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推动着石磨，还时不时腾出一只手来加黄豆，磨四周早已白浆直流，桶里已截流了半桶。我鼻子一酸，人生的酸甜苦辣为何要母亲一人尝尽？

显然，我的出现吓到她了，妈妈责备了我一通后继续忙碌。推磨，我还没有那个劲，只好在旁边帮忙加豆子。一大盆的豆子，在细磨慢流中，见底了。估计石磨年岁已久，太耗力气，磨完一盆豆子，妈妈也已汗流浃背。她只休息了片刻，接着过滤白浆，再倒入灶台大锅中煮沸，我则安静地坐在灶前烧柴火。不一会儿，就有一阵阵清香直袭心肺，这时的香味很好闻，不像生豆浆有一股土腥味。妈妈看到馋嘴的我，便会勺一碗豆浆，撒上白糖，让我先过过瘾。

最后一步是“冲豆花”，决定豆腐花命运的关键因素就是石膏水，石膏水不能放多，多了就变成老豆腐，也不能放少，少了豆花的口感就不好。当然，还有温度的控制，冲豆花的速度，这些都会造成口感的改变。

妈妈是怎么掌握这个秘诀的，我不得而知，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人做的豆腐花比妈妈做的好吃。冲入石膏水后再静置15分钟，豆腐花就大功告成。接着，妈妈挑着豆腐花上街售卖，我就是那个小跟班。

那时，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每天早上喝一碗妈妈亲自磨的豆腐花。特别是新豆子磨出来的豆腐花，味道好极了。嫩嫩的、滑滑的，带着一股青涩的豆子香味，加入少量白糖，用勺子轻轻舀一勺放入嘴里，瞬间，味蕾开心地冒起了泡泡，那是一串串幸福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