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垣升
冬至,宛如岁月长河中的一个幽深沉静的渡口,在时光无声的流淌里,如期而至。“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这古老的节气,仿若带着历史的厚重与岁月的沧桑,悄然触动着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清晨,凛冽的寒风如锐利的刀刃,肆意切割着每一寸空气。窗外的世界,像是一幅被寒色晕染的水墨画,树木在朔风中瑟瑟发抖,枝丫上仅存的几片残叶,也在苦苦挣扎,似在向这个季节发出最后的哀求。然而,屋内却因那袅袅升起的炉火,氤氲着丝丝暖意。炉火闪烁不定,映照着墙壁上的光影,宛如一场无声的舞蹈,在这寒冷的冬至日里,编织着温馨的梦境。
记忆中的冬至,总是与外婆那座静谧的小院紧密相连。每至冬至前夕,外婆便会忙碌起来,清扫庭院、准备食材,那认真的模样,仿佛是在迎接一场极为神圣的仪式。我则像个欢快的小雀儿,在小院里蹦跶着,帮着外婆递东拿西,满心期待着冬至日的到来。
外婆那满是皱纹却灵巧的手,在案板与面团之间轻盈地舞动。“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外婆一边念叨着这句古老的谚语,一边熟练地包着饺子,将对家人的关爱与呵护,统统包进那薄薄的面皮之中。我则好奇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时不时地伸手捏上一小团面团,自顾自玩耍起来。
冬至那日,天色未明,外婆便早早起身生火。厨房中,那土灶里跳跃的火苗映照着外婆慈祥的面容,她弯着腰,往锅里添水、下饺子,动作娴熟而又舒缓。不多时,锅中便热气腾腾,饺子在水里翻滚着,好似一群欢快的精灵。一会儿,一碗碗饺子端上桌,一家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说着话,温馨的气氛就连树上的麻雀也羡慕不已,叽叽喳喳叫着,欢闹着替我们传递着幸福。由于吃得急,我不小心被烫了一下,“哎哟”的叫声引来一阵哈哈大笑,而我已顾不得那么多,因为饺子鲜美的味道已在舌尖散开,那是家的味道,是冬至独有的、无可替代的温暖。
午后,阳光洒在小院里。我与外婆搬着小板凳,坐在院门口晒太阳。外婆手持针线,为我缝补衣物,我则在一旁翻看着古老的绘本,偶尔抬头,望着外婆那专注的神情,心中满是依赖与安宁。此时,邻里间也开始走动起来,互赠冬至的美食,寒暄问暖的声音在小巷里回荡,那浓浓的人情味,如同这冬日的暖阳,洒满了整个村庄。
后来,外婆离去,冬至的小院不再有往日的热闹。我在城市的喧嚣中忙碌奔波,冬至,也渐渐沦为日历上一个平淡的符号。
然而,每至这个节气,心中总会不由自主地泛起对外婆的思念,以及对往昔乡村生活的眷恋。
去年冬至,偶然间在城市的角落寻得一家专卖手工饺子的小店。走进店内,那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瞬间将我拉回外婆的小院。我买了一碗饺子,坐在角落慢慢品尝。饺子入喉,思绪飘远,眼前浮现出外婆的笑容、小院的模样,泪水竟模糊了视线。那一刻,我才惊觉,那些与冬至有关的记忆,早已深深镌刻在心底,成为生命中无法磨灭的印记。
冬至,就这般在岁月的长河中静静流淌,见证着人事的变迁,也承载着无尽的思念与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