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有一个梦想,就是能吃上猪肉,于是腰粗臂圆的屠夫就是我的偶像,我的理想就是长大后当屠夫一样的屠夫。天天杀猪,天天有香香喷喷的猪肉吃。
小黑是母亲从村里买回来最瘦弱的小猪,皮包骨头,走起路来,一摇一摆,有时还会摔跤。听母亲说这是十几个猪仔里最吃不到奶的,长得就小,也很容易养不大,所以价格最便宜。因为家里穷,母亲也只能选这只最小的猪。带回家来,小黑朝我哼哼唧唧几声,用黑溜溜的眼睛瞅着我,怪怯怯的。
从此,放学后,打猪草就是我最大的事,每次都打满满的一粪箕,煮好给它吃,母亲也细心照料,在猪栏里铺满厚厚的稻草,还到山上割草垫猪粪。有一次,小黑不见了,母亲大惊失色,是不是从门栅栏里跑了,我顿时吓傻了,养猪是供我们兄妹读书的呀,猪跑了,不仅过年没肉吃,来年开学还没书读了呀。我们发疯似的猪栏周边到处找,在寒冷的夜晚找出了一身汗,深夜了,我不甘心,和母亲点着煤油灯在猪栏里到处翻找,忽然手碰到一个暖软的东西,一个黑影蹦跳起来到我头顶,我大叫一声,是小黑,母亲笑得东倒西歪,一是惊喜没走丢,二是小黑吓成跳高小丑了挺搞笑。
每次喂食,小黑都会从稻草堆里钻出来,冲着我嗷嗷直叫,然后向猪盆点点头,我就把猪食倒进去,小黑就大口吃起来。
很快,小黑就长到了一百多斤,过年前,正是杀猪贴补家用的时候。尽管心中不舍,但猪肉香还是让我很为难,何况这不是小孩能决定的事。
天蒙蒙亮,母亲就和几个大人在说话,家里也来了几个亲戚,原来是要杀小黑,杀好挑到圩上卖。我心一惊,这一天还是来了,我匆忙起床,母亲让我不要去,小孩子帮不上忙,可我有很多难言的不舍,却还有一个伟大的理想。
看到屠夫凶神恶煞般一刀下去,小黑鲜血喷涌而出,四脚拼命蹬几下就死了。听着小黑被按着的嚎叫声,看着它绝望的眼神,我顿时哽咽,强忍着泪水。
从此我发誓,宁愿不吃肉,也不当屠夫。
后来,我拼命读书,我想唯一能丢掉锄头把不要摸牛屁股(犁田跟着牛屁股后面)的就是读书。我的理想是当一名医生,因为上次生病那个男赤脚医生打了几天针,不但打得疼还没效果,后到镇医院住院,那几个护士打得一点不疼,还非常温柔地抚摸我的额头,我当时以为是特别喜欢我,长大才知道是在摸体温。那次住院,我就铁了心,要拼命读书,以后当医生,天天都有护士在身边。
若干年后,我当上一名公务员,一晃就是几十年,回过头来想,曾经的护士姐姐呢?曾经的医生梦想呢?都已不见了,人生也许就是这样,总在不经意间改变航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