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庄稼喷洒农药,口罩必不可少,也因此成了爱人眼中的另类。打农药时,我全副武装,身穿厚厚的衣服,戴袖套,穿水鞋,肩披量身定制的薄膜纸,防止漏出来的农药湿透衣服,我打农药分明像是“打仗”。
上世纪90年代的农村,多数人都没有这方面的安全意识,爱人对我戴口罩的行为难以理解和接受,她冷嘲热讽,认为口罩是多余的摆设。我说:“戴口罩可有效预防农药中毒,而且农药味熏得人头昏脑胀,戴口罩有益无害。”爱人白了我一眼,说:“你看村子里没戴口罩的人有谁中毒了?多此一举!”
可怜的口罩,在当时的农村似乎毫无用武之地。爱人眼中的口罩,是医院的医生戴的,属于职业范围使用。当时农村打农药戴口罩的人可谓凤毛麟角。爱人认为戴口罩是一种浪费,一个口罩三角,爱人心疼这钱,当时三角能买三根油条呢。
我喜欢未雨绸缪,有空上街去药店,买三五个口罩回家备用,小心翼翼地藏着,唯恐被爱人发现,在我耳边絮絮叨叨。
青年时期,我在乡村任兽医防疫员。长年累月忙于村组牲畜的疾病诊治,很少有空闲在家。开春的天气,久雨初晴,地里的庄稼都不同程度长虫了。我好不容易挤出时间准备下地打药,却发现抽屉里的口罩已用光了。
恰巧爱人带小孩上县城,我千叮咛万嘱咐,让爱人记得买口罩回来,爱人连声应好。结果,唯独我要的口罩被她忘得一干二净。我责备她记性差,她抿嘴一笑,说:“也好,省下钱给儿子买吃的。”气得我直跺脚。
害虫破坏庄稼的速度惊人,杀虫刻不容缓。没有口罩的我破例咬牙上了,否则贻误战机,损失惨重。我头顶烈日,挥汗如雨,越战越勇,然而,没有口罩的防护,没多久我就感到有点呼吸困难,头痛欲裂,胃里像翻江倒海。
回到家,我一下子瘫软在床上,我彻底被农药熏趴了。爱人对我板着一张脸,劈头盖脸地扔给我一句话:“瞧你,鸡蛋壳里孵出来的鸡样!”我本想从爱人那里得到一些安慰,没想到却是冷嘲热讽。
此前,爱人对口罩的防护作用知之不多,直到村子里发生了几起农药中毒事件,医生说打农药连口罩都不戴,简直是拿生命开玩笑。几个中毒的患者,幸好送医院抢救及时,才捡回一条性命。爱人也因此改变了对口罩的偏见。此后,家中的口罩再也不用我操心了,爱人全包了。有时匆忙中忘戴口罩,她除了提醒,还会把口罩送到地里来。
有一次,地里的菜长虫了,家中口罩洗了还没干,爱人把湿口罩放在灯泡下烘干。我本打算不戴口罩速战速决,结果爱人不依不饶。当爱人把口罩递到我手上,她轻柔的话语如春风荡漾在我心田:“千万别逞强,有口罩总比没口罩好。”
我戴上口罩,耳边回响着她的话,正如这还带着余温的口罩,温馨、贴心又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