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校园歌曲《乡间的小路》，它有美妙的意境与优美的旋律，歌声像夹带花香的春风飘然而至，沁人心脾，撩动怀旧的情丝，把我带回童年的乡间小路。

那是抗日战争时期，父亲带我们举家迁回故乡容卿避难。白天，我上山放牧，肩负竹篮拾柴火；傍晚，伴小牛沿着乡间小路回家。那时，我刚好六岁半。

有的小孩在草地上哼着牧歌，有的骑着牛在柳荫下吹奏短笛，那悠闲自得的神态，让我看了心里痒痒的，偷着学骑牛。谁知老爸生气了，说：“牛是农家的命根子，别伤了小牛的元气。”我挨了批，从此，知道要爱护牲口。每逢寒冬腊月，我就在牛的腰部披上麻袋给它保温；碰上炎炎夏日，就泼泼凉水给它降温。小牛成了我不可分离的“小伙伴”。

有一回老爸带我上小镇，刚好遇到敌机空袭，小镇拉响了警报。老爸把我驮在他的肩上，沿着乡间小路，小步快跑回家。一路上，他气喘呼呼，直冒冷汗，可我，在晃动中，颇有骑牛的滋味，只是还体会不到“孺子牛”的崇高和可敬。后来我读书了，方知“孺子牛”的意思，才懂得“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的含义。

当时老爸赞美牛吃苦耐劳、忠厚纯朴。第二天，我给自己加了一个任务，放牛时别忘了用荷叶把牛粪包裹着送回粪池。

不久，小牛长膘了，再后来长成了大牛，可我还亲昵地叫它“小牛”。学耕地的时候，它乱蹦乱跳，一步深一步浅，犁不成行。老爸扶正犁耙，妈妈抓紧辔头，往直线上走，反复地实践后，终于犁得又直又均匀。

爸爸语重心长地说：“只有走在直道上，才能犁好地，人生在世要走正道，有规有矩才好画方圆。”好一个精妙的以事喻人。他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阅历颇多，他还曾说：“不一定要儿孙满堂，但一定要后辈争气。”

后来，家里把小牛卖掉了，换回了一头大公牛。我伤心了几天，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大公牛性犟力大，矮墩墩的双角会扎伤人。依老爸所言，我选择了一个接近它的良机。有一次，牛虻叮得凶，大公牛奇痒难耐，焦躁不安，甩着尾巴拍打着身体。我机灵地拿扫把帮它搔痒，又拿凉水帮它冲凉，服侍得周到体贴，它似乎通人性，见了我就摇动尾巴，只是对陌生人扬起双角，展露凶相。

有时候大公牛“闹情绪”，任凭三人推两人拉，它就是爱理不理，一动不动。还是见多识广的老爸有主意，他说：“可四两破千斤。”他说得意味深长。妈妈对我做了个拉小牛学耕地的动作，我顿时悟了道，抓着大公牛的辔头，往下轻轻一按，它的鼻子痛麻了，劲松了，只得服服帖帖跟我走上回家的小路。我的性格也有点犟，也许是受了大公牛的影响吧。

九岁那年，我告别了我的乡间小路，回小镇走上了求学之路。几十年往事如烟，不时眷恋乡间小路上又放牛又学做人的童年，尤喜《乡间的小路》，它的旋律让我心旷神怡，它的意境带我回到童年的乐土。

在熟悉的旋律中，我的眼前又重现出一幅活生生的《春牛图》来，有乡间小路，有小路上的老黄牛，我忍不住再一次低吟道：“堪叹人生逾八十，依稀想念老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