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伟

推开久闭的门扉，斜阳划破阴暗。斑驳的光影映照着墙壁木柱上的算盘，瞬间，一阵噼里啪啦的珠算声，从情感深处响起，撩拨着记忆的心弦。

记忆中，家里屋中的八仙桌总是被一摞一摞的账簿霸占着。父亲坐在桌子边沿，左手拨打着算珠，右手用笔记写着。有时，是父亲和相邻生产队几个叔叔伯伯一起，围坐在那桌子四周算账、对账。看他们每个人都是全神贯注，眼盯着账簿，口里念着数字，手拨打着算珠，配合默契。

我特别喜欢听他们同时拨打算盘的声音，像交响乐的演奏。每次远远听到家里传来拨打算盘的声音，就感觉特别亲切，会掖不住涌起一股温暖和喜悦。知道父亲在家，或者家里会有客人。

父亲使用的算盘，是13档长方形木质算盘。算盘四角外侧，包着一层精致的铜皮。那是生产队里配发给父亲，作为他当会计的专用算具。我能够记事时候，算珠和铜皮，已经被磨得油光发亮。

父亲不用算盘的时候，我和弟弟妹妹也常喜欢拿来拨打着玩。也想把算盘拨打出像父亲拨打时一样的节奏感。可是，直到现在，我也不能像父亲一样娴熟地拨打算盘进行珠算。

我童年生活的小山村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村子里的父辈们，不识字和识字不多的人占大多数。这些人家，日常算账、记账就显得比较困难。有不少人家，平时从小的买卖鸡鸭鹅猪和五谷杂粮，大到盘点一些家庭收入和支出情况，都会找到父亲来计算。这时候，父亲就会一边拨打着算盘，一边说给人家听。

很多时候，只要父亲在家，随时可能有乡亲端着饭碗，上门来谈论、询问庄稼的栽种，收成。更主要的是计算肥料、种子的用量等。这时，父亲便一手端饭碗，一手取算盘，将算盘归位后，开始演算起来。

父亲算盘打得好，字写得漂亮，账目记得清楚，是远近小有名声的。小时候，经常听到其他会计和到生产队来查账的人这样夸赞他。父亲还曾在县、乡会计账目和珠算比赛中，获得过一些名次和奖励，令我引以为豪。

如今，先进计算工具替代了曾经的算盘。可是，每次看到算盘，就会让我回忆起往事。父亲算了一辈子账，他把生产队的财务账算得明明白白，把我们家的生活账算得精精细细。可是，年逾古稀的父亲，却从不曾计算过，自己为儿女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