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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版:人在旅途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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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犁铧

■黄廷付

那天,我走进老屋,不经意间抬头,倒挂在房梁上的犁铧映入我的眼帘。它已锈迹斑斑,犹如一位满脸老年斑的老人,安静地守着老屋。

犁铧残留在我脑海中最早的记忆,是我六七岁那年的初春时节。父亲赶着老牛在前面耕地,闪光的犁铧在大地上划出一道道垄沟,父亲不停地吆喝着,偶尔也扬起肩膀上的鞭子,在头顶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我跟在母亲身后,学着母亲的动作,抓一把化肥丢进犁铧刚刚翻起的地垄沟里。

满眼好奇的我被父亲扬鞭的气势所折服,紧跑几步,跑到父亲身后说:“爸爸,我要那个鞭子。”话刚说完,还没等父亲回答,我就从他的肩膀上扯下鞭子。然而,我把吃奶的劲都使上了,却怎么也甩不开那个长长的鞭子,竟然一不小心甩到自己的头,疼得我立刻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父亲笑着停下脚步,手把手教我怎么使用鞭子,我这才忘却了疼痛,嘴里学着父亲的吆喝。

在我十八岁那年的初春,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那段记忆成了我一生挥之不去的痛,我无法接受父亲已经走了的现实。但痛苦归痛苦,一家人还要生活。我擦干眼泪,拿起父亲的鞭子,学着父亲的模样,把耕绳套在老牛的脖子上,扛着犁铧下了地。

老牛似乎听不懂我那青涩的吆喝,在原地打转不肯向前。路上看热闹的村里人不时传来嘲讽的笑声。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不懂庄稼活的书呆子。

母亲放下装着化肥的篮子,在老牛周围转了一圈,用手扶正了牛梭子,又把牛肚子下面的绳子松了松。然后对我说:“不蒸馒头蒸(争)口气,别人能做到的,咱也一定能做到。”母亲的话刚说完,我看到老牛点了点头,竟然慢慢迈开了蹄子。

那个父亲使用多年的犁铧,在阳光下,依然泛着银色的光芒。所过之处,翻出的新鲜土壤,在我身后构成了一道有些弯曲的风景线。我不由得叹了口气,泪水在眼里打转。母亲说:“不要哭,我们要活出个样来,你爸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后来,村里有了拖拉机、旋耕机,也不再需要老牛。闲置在老屋的犁铧,被来村里收废品的人看到,询问过好几次,可母亲每次都坚决地摇摇头,说:“不卖,留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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