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打牌可以预防老年痴呆症，却不知熬夜、抽烟、久坐，会让人的血管脆弱不堪重负。

上午，诊所的门被推开，顿时，室内空气凝滞。我抬头望去，是一位面色苍白、剧烈呕吐的五十多岁的妇女，叫李姨，由几个牌友带来就诊。她脚步虚浮，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望闻问切间，我的眉头越皱越紧，搭在她腕上的三根手指迟迟没有移开，指下如弦，再看她的舌头，舌体胖大，舌质红，舌边紫，量下血压180/90，心中已然明了。这是劳累或熬夜，缺少运动，饮食失调，而致肝肾阴虚、肝阳上亢之症。

我提笔写下药方：天麻钩藤饮加减，辅以针灸调理。可我知道，这些药只能暂缓病情，李姨的情况，需要西医的急救。打“120”！我一边嘱咐她的牌友，一边扶她上诊床，针刺足三里、太冲、十宣放血，起到疏通经络、调和气血的作用，以防昏迷。这时，病人继续剧烈呕吐，那一阵阵的呕吐声，像一记重锤砸在我心上！我的心，一分一秒地数着，急盼救护车的到来。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诊所的宁静，我拉着李姨的手，急促地呼着她的名字，她强撑着对我微笑，“没事的，可能就是有点贫血，这几天打牌通宵了……”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呕吐。我站在诊所门口，看着医护人员将她抬上担架，目送载她离去的救护车，重重叹了一口气，若不是连续通宵打牌，何至于此？

记得去年冬天，也是这样一个病人，他来时已经傍晚，面色青紫，呼吸困难，我立刻施以针灸，配合中药调理，三日后，他的面色渐渐红润，脉象也趋于平稳，那一刻，我深深体会到中医的神奇，不是药石之灵，而是顺应自然，调和阴阳的智慧。然而，并不是所有的病人都能如此幸运。

第二天下午，消息传来，李姨走了，开了颅也于事无补。我坐在诊所里，怔怔地望着墙上，望着墙壁上那些，一位位病人曾送来的一面面锦旗与牌匾，手中的茶杯早已凉透，想着李姨进诊所时那疲惫的眼神，口中还喃喃不断责怪着扶她而来的牌友，“如果不是牌室里烟味太浓，呛咳了我，我这把牌马上就是清一色了！”联想着，深夜的麻将馆里，烟雾缭绕，李姨的手曾经在牌桌上翻飞，眼睛熬得通红的一个又一个通宵……

生命是如此脆弱，就像清晨的露珠，经不起阳光的轻抚，那些我们以为理所当然的日常，那些平淡无奇的相处，在失去之后才惊觉，原来都是上天赐予的缘。我翻开昨日的脉案，墨迹未干，如果当时能再快一些，如果能有更好的条件……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四十年的行医生涯，我见过太多的生死，却始终无法对死亡麻木。药柜里的中药材依然散发着熟悉的香气，可这香气今天却让我感到窒息，我起身推开诊所的门，寒风灌进来，吹散了案头的处方，那些字迹在风中翻飞，像一只只折翼的蝴蝶。

我又在想，若是世人能多了解一些中医的养生之道，若是能早些重视身体的预警信号，若是能相信中医的治未病和辨证论治……也许，遗憾会少一些。我轻轻摩挲着案头的《黄帝内经》，感受着这份传承千年的智慧。医者仁心，不仅在于治病，更在于治未病，愿以余生之力让更多人懂得，养生之道，在于顺应四时季候，治病之法，在于调和阴阳气血。

夕阳西下，我收拾好诊所，准备回家，明天，又会有新的病人前来，但愿能以这一身医术，多救一人，少留一份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