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鲁师傅一踏进沙坪坝的土地,人们就开始奔走相告。在稻田锄草的,在山坡放牛的,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从四面八方朝鲁师傅聚拢过来。
走在放学路上,听到大喇叭里的通知,我们的心就被鲁师傅拽去了。回到家,我扔掉书包,抱起一块小板凳就准备往外跑。母亲心领神会,叫住我,塞给我钱,让我去买点东西先垫垫肚子。我拿着钱,一阵风般跑出了院子。
一路上,只见大爷叼着老烟枪,一边走一边吧嗒一口。叔叔一手捏着苞米面饼子,一手掐一棵大葱,跑步前进。婶子拉着娃,紧赶慢赶地走着,花枝招展的大闺女走在最后……封闭的山沟沟里,十天半月的没有什么喜乐的事儿,忽然来了会说书的鲁师傅,哪个能不激动?
终于到了目的地。鲁师傅正坐在一把藤椅上,一张褪了漆的长条桌子横在他面前。我们最先听鲁师傅说的是《杨家将》,鲁师傅吐字清晰,嗓音富有磁性,让人听了内心舒畅,如含了一块棉花糖,韵味悠长,余音绕梁。
鲁师傅一旦进入说书状态,他的表情便千变万化,时而愁眉不展,时而怒目圆睁,时而磨刀霍霍,时而风平浪静。他的声调,或高昂如洪钟,或低沉似小溪,或是悲痛的呜咽,或是欢喜而雀跃。
听书人随着鲁师傅的说书节奏,心忽而被提到嗓子眼,忽而又从悬崖峭壁坠落。那时候,我还听不懂鲁师傅说的是什么,不过,我可以记住几句台词,好在和小伙伴们玩跳房子时炫耀一下。
我读小学六年级时,沙坪坝有了第一台电视机,乡亲们又一窝蜂地聚在有电视的人家里一起看电视。电视有画面又有剧情,比鲁师傅说书要形象、立体百倍。
不久,沙坪坝所有的人家里都有了电视机,露天电影退场。鲁师傅再来时,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听众。见状,鲁师傅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从此没有再来过。
如今,我在手机上下载喜马拉雅FM,听知名主持人讲名家名作,受益匪浅。手机听书,比鲁师傅的说书要方便、快捷几百倍,书目范围更广,且随时随地都能听,提高了读书的效率。
时代发展的日新月异令人感叹,只是鲁师傅的一笑一颦、一举一动,依旧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底。那些听书的岁月,已成为内心深处的一道光,伴随我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