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颖

爱茶之人，总会养上一两只“茶宠”。据说“茶宠”会在日复一日地浇灌、摩挲、扫蘸中，逐渐散发出浑朴含蓄的光泽。绵绵的茶香浸润其中，便宛如拥有了生命一般的灵气。我不喝茶，对“茶宠”知之甚少，倒是对怀里呼呼大睡的“书宠”了若指掌。

四年前，朋友送我一只暹罗猫。它刚到我家的时候，个头跟老鼠差不多，毛色灰扑扑的，瘦骨嶙峋的身子显得脑袋格外大，不太美观，倒是一对水滴蓝的大眼睛滴溜溜亮，看着像个淘气的家伙。我给它取名“多乐”，它也不负此名，每天吃饱了睡，睡醒了玩，玩累了吃，吃饱了再睡，好不快活。

我住的地方面积不大，厨房、客厅和卧室都是相通的。夏夜傍晚，将厨房和卧室的窗户打开，清凉的过堂风便会从屋内穿过，连空调都不用开。多乐也喜欢在这样的傍晚，来一场专业级的“跑酷”运动。

它先跳到厨房的阳台上伸展一下脊柱，而后拱起身子，炸开胡子，水亮的瞳孔因兴奋扩大成圆球状，时机一到，便如炮弹般射出去。它原本可以直接从厨房穿过客厅飞奔到卧室，却偏偏要给自己增加难度。它从厨房阳台跃到餐椅上，紧接着，后腿发力的瞬间，又扑到门口，再迅速飞奔到客厅沙发旁，前爪抓地，后爪一个漂亮的甩尾跳到沙发上，利用向心力斜着身子在沙发背上飞檐走壁，最后从沙发上纵身一跃，跨过卧室的床，伸出爪子向上冲跳到阳台的纱窗上。它扭头看看我，见我没骂它，便再顺着纱窗向上爬一爬。我担心一层纱窗受不住它的冲力，便在窗户里外多加了两层。它肆无忌惮地跑了几圈，跑累了，就躺在阳台上歇息。夕阳西下，多乐沐浴在这金黄的日暮中，安静得像一幅油画。

其实，多乐还是安静的时候更多一些。它刚刚成为我的家人时，我担心自己庞大的身躯会让它害怕，便把它安置在床边，自己去书桌旁写稿子。过了一会儿，我感觉有东西正顺着我的腿往上爬，低头一看，是多乐。它的小爪子开成一朵花，摇摇晃晃地攀着我的裤子往上爬，爬到我腿上后，左转转、右看看，终于找到一个它觉得舒服的位置躺下，蜷着身子睡着了。这一睡，便是四年。

四年里，不管我是写稿，还是看书，不管我是坐在书桌、沙发上，还是趴在床畔、地毯旁，它总能在我怀里找到一隅安睡之地。它喜欢静静地看着我，慢慢眯一下眼睛，然后继续凝视我。这是比“咕噜咕噜”声更郑重而宝贵的一个表白。我看过的每一本书都有它的味道，写过的每一页稿也有它的足迹。我封它为“书宠”，它也欣然接受。

细细想来，从我决定要从事文字工作的那天起，没有一个人支持我，没有一个人站在我这边。只有它，一步一个脚印陪我走过来。它圆圆的、毛茸茸的、温暖的小脑袋，总能在深夜抚平我心中所有的褶皱。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在权衡利弊，义无反顾的真诚有时显得愚昧而可笑。但小猫不同，我可以没有顾虑地爱它，可以对它嗲声嗲气，亲密地贴在一起；可以对它自言自语，毫无顾忌地说爱你。这样给出去的爱，不会被掂量、被权衡、被厌烦，也不用担心被伤害。而小猫，它虽不精通人类的语言，却早已用眼神拥抱过我千万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