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家家都有咸菜缸子,劳动者收工回到家,从缸里捞一根咸菜就能对付一顿饭。那时候别说大鱼大肉了,就是炒勺一年也动不了几次,吃饭有点儿盐味就不错了。
集市上有卖“鱼末儿”的,就是卖鱼剩下的碎片和腌鱼的盐粒,价格便宜,母亲经常买回家,用油炒一下,就饭吃别提多香了,有时运气好,还能从里面捡到一块碎鱼肉呢。而且吃完身上有一股鱼腥味,不知道的还以为吃鱼了,引来很多孩子羡慕。
那时邻居家的栓子闻到我们家“吃鱼”也馋,央求母亲给他也买鱼,他家孩子多,家里壮劳力少,生活相对困难,他母亲舍不得给他买“鱼末儿”,便从集上称了一包鱼盐回来。
鱼盐是腌鱼用过的盐,里面是纯盐粒儿,即便有中彩票的运气,也筛不出一丁点鱼肉来,但鱼腥味还是有的。用油锅炒一下,还能尝出那么点鱼香味来,身上自然也带有一点鱼腥味,也可以冒充吃过鱼。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家里条件好了些,“鱼末儿”也升级为小干鱼了。母亲做饭时往锅里放六条小干鱼,我们姐弟每人一条,但小干鱼有大有小,母亲便分鱼:年龄大的吃小的,年龄小的吃大的。
本以为这样分鱼是照顾幼小,但小弟却不同意,他愿意吃小的,但锅底归他,因为他看到锅底里有“鱼末儿”。大姐便和他换了。那天小弟吃完小干鱼,又开始吃“鱼末儿”,最后连锅底都用饭蹭干净了,真是比水洗还干净。
大姐那条鱼吃得很慢,最后剩下半条说吃不下了,让母亲吃。我们这时才明白过来,母亲一口鱼也没吃呢,估计母亲是想就着“锅底”吃一顿饭的,可锅底也被小弟“清”光了。
有一年,父亲涨了工资,买回家一条大干鱼,足有半米多长。父亲将大干鱼挂起来,吃的时候用斧头砍一块,用油煎了,香飘满屋,一家人再也不用互相“礼让”了。
现在再跟孩子们说起过去我们“吃鱼”的事儿都成故事了。如今的孩子鱼头不吃、鱼尾不吃,一道鱼上桌,夹完中间的鱼肉,剩下的鱼骨上的肉,也够过去我们一家人吃三天的。和老友谈起这些,她们说,别说剩鱼肉了,就是“锅底”在过去也够一家人美餐一顿。
忆苦思甜吗?其实也不是,那些存活在时光里的味道,如今回想起来,味蕾依然留有余香,这也是岁月馈赠的礼物。